277 愛你如初(2)(二)
“雪初,雪初,醒醒,雪初!”他輕輕拍著她的臉,叫著她的名字。
醫生趕來了,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
覃燕飛忙鬆開她,醫生過來檢查,沈迦因的心跳出現了紊亂,呼吸急促,看起來像是心髒病發的症狀。醫生趕緊開始搶救,打強心劑等等。
沈迦因始終抓著那支筆,覃燕飛忙去掰開她的手指,好一會兒才取出那支筆。
病房裏,醫生護士又忙成一團。
覃燕飛和張阿姨被護士請到病房外間,隔著門上的玻璃,覃燕飛緊攥著那支筆,心裏懊悔不已。
過了十來分鍾,主治醫生走了出來,覃燕飛看見沈迦因已經輸著藥睡著了。
“醫生,怎麽回事?怎麽就突然--”覃燕飛緊張地問。
“是PTSD的症狀,等會兒心理醫生過來再查查--”醫生走到病房外間,對覃燕飛解釋說。
“可是,她一早上都有說有笑的,一點事情沒有--”覃燕飛道。
“這類病例,有時候病人會刻意掩飾或者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是,有些時候我們正常人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事情或者想象,有時候甚至是一句話一個字,都會讓病人的情緒失常。具體的,等會兒心理醫生來了,你再同他談。”主治醫生道。
覃燕飛點點頭,望著病房裏麵那張床上已經睡著的沈迦因,心痛不已。
此時,顧逸昀剛從領導辦公室出來,有兩份報告需要領導的批複。他剛和領導談完,領導就隨口問了句“家裏情況怎麽樣了?醒了?”
“是,昨天醒過來了。”顧逸昀認真地答道。
領導看了他一眼,道:“那就按照醫生的方案治療吧,醒過來就有希望了。”
是啊,希望啊!顧逸昀站在走廊裏,望向那陰霾的天空。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今天燕飛在那邊陪著,應該會心情不錯吧!張阿姨中午發短信說沈迦因早上心情很好,和覃燕飛一直說說笑笑,而且精力也挺好的,來了一些人,她也陪著聊了幾句。
顧逸昀想了想,緩步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掏出手機撥了過去。
沈迦因的手機一直沒開,他打的是張阿姨的。
然而,接通了,張阿姨聲音很低。
“情況怎麽樣?迦因呢?”顧逸昀問。
“顧書記,剛剛出了點事,沈小姐突然好像是心髒病發作了的樣子,醫生過來搶救——”張阿姨道。
“心髒病——”顧逸昀愣住了,“出什麽事了?”
“沈小姐說想畫畫,覃總就派人買了東西過來讓她畫,結果,結果就——”張阿姨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那個情形,她也說不清。
“她怎麽了?”顧逸昀心焦不已。
“她拿著筆沒辦法畫,我們都勸她別畫了,可是她好像,好像就不對勁了,覃總讓我找醫生--”張阿姨說著,就看見一個白大褂的醫生來了,“好像是心理醫生!”
“燕飛還在嗎?你把手機給他!”顧逸昀停下腳步,在原地轉來轉去。
張阿姨忙把手機遞給覃燕飛,覃燕飛接過來,讓張阿姨請醫生先坐下來喝茶什麽的,自己走到另一間臥室裏。
“哥——”覃燕飛道。
“小飛,迦因怎麽了?”顧逸昀問。
覃燕飛便把剛才的情形跟顧逸昀大致說了一下,接著說:“醫生說可能還是槍傷造成的心理刺激,她早上一直都好好兒的,現在心理醫生來了,我和他談談,等會兒再給你電話,好嗎?”
顧逸昀默不作聲。
“哥,你別擔心,醫生說這是PTSD的反應,並不是真的有心髒病。”覃燕飛又補充道,“要不,你回來一趟?”
顧逸昀看看手裏的文件,緊閉雙眼,沉默片刻,道:“不了,你先和醫生聊吧,我這邊還脫不開身,晚上我盡量早點回去。”
覃燕飛沒有說話,就聽著顧逸昀掛了電話。
想起沈迦因剛才的樣子,覃燕飛突然想把電話再給顧逸昀打過去,讓他回來陪著她!工作怎麽了?工作再重要,難道比自己的老婆還要緊嗎?現在又不是沒事,沈迦因都莫名其妙心髒病發作了啊!怎麽他,他的工作就這麽要緊嗎?沈迦因昏迷的時候,他要天天上班,現在好不容易醒來了,他還要去上班。上個什麽破班啊?掙幾個錢啊?就算你一天掙十億又怎樣?萬一沈迦因沒有了,你的錢,你的官位,是個什麽東西?
覃燕飛緊緊攥著手機,滿腹的話,一個都說不出來,一動不動。
可是,顧逸昀就注定了是這樣的命運了,不是嗎?他反抗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他反抗的代價大到他再也不能重來一次!
此時的覃燕飛,不禁慨歎自己有多麽幸福,自己可以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而他很清楚,他的自由,也是建立在顧逸昀失去自由的基礎之上。
如此一來,他還有什麽理由責怪顧逸昀呢?現在,他必須照顧沈迦因,不僅是為了他自己難以割舍的情感,更加是為了顧逸昀!
想到此,覃燕飛深深呼出一口氣,走到了會客廳。
“醫生,你好!”覃燕飛走過去和醫生問候道,便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醫生。
“之前病人有沒有表現出反常的情況?比如說會突然沉默,或者說突然就情緒高漲之類的?”醫生問。
覃燕飛仔細回想今天早上的情形,詳細作了回答,並問醫生沈迦因為什麽突然就那樣了?
“槍擊對病人心理的傷害根植很深,再加上病人本身性格溫和,這樣的病人,就越是不願意讓周圍的人為她擔心,就會表現出很正常的樣子,哪怕她會想起槍擊的事,也會努力克製自己。可是,她不發作,不意味著她心理沒有問題,一個小小的契機,會讓她的堅持崩潰。畢竟她是剛剛蘇醒的人,原本好端端地什麽事都可以自己做,現在非但不能下地走路,就連拿筆畫線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對她的打擊是很大的。”醫生望著覃燕飛,頓了下,“不同病人對刺激的反應不同,有的人會爆發,比如說扔東西啊什麽的,有的人會很安靜。可是,這種越是安靜的病人,事實上二次傷害更大,心理的傷害,會影響到身體。就像剛才病人突發的心髒病一樣!”
“可是你昨天,是你做的心理測試吧?”覃燕飛問。
醫生點頭,道:“是的,我當時也注意到了,病人回答問題相當有邏輯,條理清晰,思路清楚,可是,越是這樣,病情,就越是嚴重,治療,也就更加困難。”
“為什麽?”覃燕飛不懂。
“因為病人會在治療中刻意回避醫生,會躲避去談她的病情。”醫生解釋說。
“那怎麽辦?我今天沒想到一支筆就讓她--平時那麽多的細枝末節,我們也很難注意什麽東西會刺激到她,什麽不會。”覃燕飛道。
“這個,我們隻能慢慢來,共同協助病人走出她心裏的陰霾。”醫生道。
“你們不用藥嗎?沒有什麽藥可以——”覃燕飛問。
“藥物隻能是抗焦慮類的,我已經開了,等會兒護士就會拿過來。不過,這類藥物隻能在病人有發病征兆的時候給她服用,平時盡量不要用,否則很容易引起藥物依賴。”醫生囑咐道。
說著,護士敲門進來,拿了藥遞給醫生,醫生在藥盒子上寫了服用的劑量,交給覃燕飛,覃燕飛又遞給張阿姨。
而沈迦因,依舊因為藥物的效果而沉睡著。
那一邊,顧逸昀的心,卻根本無法平靜。
沈迦因蘇醒了,昨天早上她的恐懼就讓他擔心,他多麽希望自己可以陪伴在她的身邊,可以在她害怕的時候抱著她,可是--昨天,她蘇醒的時候,他不在身邊,盡管他是第一個知道她醒來的人。而今天,就在剛才,她竟然,竟然因為那個什麽P什麽的玩意兒就爆發了心髒病?她從來都沒有這樣的病啊,怎麽現在就--
頭頂的天空,一片陰霾,眼前的紅牆綠瓦看起來那麽的模糊。
這段走廊裏,很少有人走過。不像他辦公室那邊,總是人來人往,每個人腳底下像是裝了滑輪一樣,恨不得飛起來,大家都是一團忙碌,從早到晚,似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顧逸昀總是覺得,這裏,恐怕就是全國最為繁忙的一個政府機構了吧!
古人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一入官門也同樣深似海啊,根本由不得自己。他何嚐不想立刻扔下手裏的工作跑去醫院呢?他的妻子,他最愛的人心髒病發,他卻——可是,他不能,他的手上還有一堆工作等著他,手下一堆人等著將他的決定傳達下去。這麽大一個國家,十四億人的福祉,到了這個地方,怎麽不會讓人手忙腳亂,怎麽敢耽擱呢?
陰霾的天空,不知何時突然開始飄雪。
顧逸昀抬起頭,看著天上飄飄灑灑的雪花。
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啊,初雪,初雪,就像他初次遇見她的那個日子一樣。
“逸昀?”一個聲音穿入他的耳朵,顧逸昀忙循聲看去。
“方書記,您好,抱歉,我——”顧逸昀趕忙走到方慕白身邊,和他握手。
“我和顧書記先聊幾句。”方慕白對引領他的勤務人員說,那人便走遠站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