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四十四 最是風月情濃（44）
次日，天還沒亮，方希悠就在床頭看見了曾泉放著的離婚協議書，她拿起來看了下，內容很簡單，幾乎沒什麽。兩個人的婚姻雖然持續了幾年，可是沒有任何經濟糾紛之類的，因此，即便是談起離婚，也很簡單。
看了幾眼，方希悠把協議書塞進了床頭櫃，長長呼出一口氣。
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今天開始要去工作了。
盡管一夜無眠，可方希悠還是靠著咖啡和精致的妝容，以完美的精神狀態出現在了自己的新崗位上，沒有人看得到她笑容背後隱藏的悲哀。
一大早，沈迦因和顧逸昀一起送女兒去上學，念一知道父母要離開她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孩子雖然心裏有些難過，可是也沒有說到了哭著不讓他們走的地步，隻是在走進教室之前讓爸爸媽媽抱著她親了下，說：“你們要來看我哦！拉鉤！”
沈迦因含淚點頭，顧逸昀親了下女兒的臉蛋，勾著女兒的小指頭拉鉤。
終究還是孩子，抱著爸爸的脖子，小腦袋搭在爸爸的肩上，還是哭了。
“乖乖，不哭不哭，爸爸媽媽會來看你的！”沈迦因擦著女兒的眼淚，道。
念一泣不成聲，抽泣著，冬日的冷風吹來，淚水就要結成冰。
沈迦因也忍不住，淚水湧了出來，顧逸昀簡直是要手忙腳亂了。
“乖寶寶，那，等一陣子爸爸來接你，我們一家人一起住，好嗎？別哭了。”顧逸昀隻好說。
念一抽泣著，聲音哽咽著不能連貫了，問爸爸道：“爸爸不要騙我，爸爸一定要來接一一，一一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沈迦因沒料到一直對她離開沒有感覺的念一，竟然在離別之際如此難過。可是，孩子還終究是很懂事的，被爸爸抱著勸了一會兒之後，念一就乖乖跟著老師走了，每走一步，就不停地回頭看著。
顧逸昀攬著沈迦因的肩膀，麵帶微笑朝著女兒揮手。
等到孩子的影子再也看不見，顧逸昀才擁著妻子離開了學校。
坐在車上，沈迦因捂著臉哭了起來。
“沒事，念一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會適應的。”顧逸昀勸道。
沈迦因擦去眼淚，一言不發。
對於她來說，除了中槍昏迷那些日子和女兒分開以外，在念一出生以來，母女二人就再也沒有分開過。而現在--
“你說，我們是不是因為這個寶寶而犧牲了念一的童年？”沈迦因望著他，問。
顧逸昀微微一愣，看著她，道：“沒那麽誇張。我們這代人都是和兄弟姐妹一起長大的，父母因為工作的原因和我們分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說為了哪個孩子或者什麽犧牲了孩子的童年，是你想太多了。”
沈迦因隻是看著他。
“別瞎想了，一切都會好的，放心！”他擁著她，道。
“我隻是覺得，覺得念一太懂事了，我，不喜歡她這樣。她隻是個孩子啊！”沈迦因道。
顧逸昀微微笑了，道：“也許是因為她將來注定要去承擔什麽樣的責任，所以上天才讓她比同齡人多懂一點。你應該高興才是，起碼，將來你不用擔心她會像你一樣。”
“我？我怎麽了？”她問。
“你啊，總是叫人不放心！”他含笑望著她，道。
她知道顧逸昀是在和她開玩笑，安撫她的心，可是，孩子太懂事，也——
回到曾家，兩個人待了一會兒，羅文茵和曾泉就陪著他們去了機場。候機的時候，顧逸昀看著羅文茵和沈迦因母女在一旁說話，就拉著曾泉走到僻靜處，低聲問“你和希悠，怎麽樣了？”
“我寫了離婚協議書給她了。”曾泉道。
顧逸昀愣住了，沒想到曾泉也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沉默片刻後才說：“你不和爸爸說嗎？”
“我不說，希悠也會去說的。”曾泉歎道。
顧逸昀明白他的意思，方希悠是不會同意離婚的，便說：“你自己想清楚，如果真的想要離婚，就要承受隨之而來的一切壓力。如果你是想通過離婚來改善你們的關係，我覺得，你還是要慎重，趁著事情還沒人知道，你和希悠好好談談，收回這個念頭--”
“我明白，隻是，這件事上，我是認真的，既然我和她沒有辦法繼續生活下去，那還有什麽必要再綁在一起呢？時間越拖，對兩個人的傷害越大。等到以後，她就隻會恨我，我也隻會恨她了。”曾泉打斷他的話，道。
是啊，夫妻變仇人的，也並非少數。
顧逸昀深刻了解曾泉的婚姻狀況，正如過去的他自己一樣，他不知道該支持曾泉還是勸說他放棄離婚的念頭，看著一旁沈迦因臉上淺淺的笑容，他轉過頭低聲對曾泉道：“我都必須有一次爭取自己幸福的機會，可是，在放棄原有的狀態之前，必須三思而行。因為，或許你放棄的是你的痛苦，而或許，你放棄的是你的幸福。因為很多的幸福，第一時間到我們身邊的時候，並不是我們熟悉的樣子。如果我們因為自己對於它的陌生和疏離而輕易放棄，去尋找自己想象的幸福生活，或許會一無所獲。”
曾泉看著他，良久才說：“你覺得我做錯了，是嗎？”
“我不知道，隻是我覺得，你和希悠的情況和我當初不同，希悠她不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她時時刻刻都是在意你的，這一點，對於你來說很重要。有個女人，把你當做她世界的中心，這是你幸福的基礎。我想，希悠她可能隻是在表達方式上出了問題，她的個性和沈迦因不同，她是那種把什麽都藏在心裏的人，這一點，你比誰都要清楚。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你們的婚姻裏麵非愛情因素占了太多的分量，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好好想一想，你愛她嗎？如果你的心裏還有愛，那就收回之前的決定，想辦法去改變她。如果不愛，那就堅持你的做法，離婚看起來殘忍，可是對彼此也是一個解脫的機會。”顧逸昀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曾泉卻是一言不發。
是對是錯，都已經走出這一步了，不是嗎？
“你們在聊什麽？”沈迦因起身走過來，含笑問道。
曾泉笑了下，看著顧逸昀。
“沒什麽，男人之間的話題。”顧逸昀道。
“才借走了這麽一會兒你就著急了？你們都老夫老妻了，沒必要這麽膩味吧？”曾泉笑道。
沈迦因挽著顧逸昀的胳膊，含笑望著曾泉，道：“我怕你欺負他！”
“天地良心，我什麽時候敢欺負他啊？沈迦因，你也真是看得起我！”曾泉笑著說。
沈迦因不說話，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曾泉。
猛地，她想起一件事，對顧逸昀道：“我有話和我哥說，你先回避一下。”
顧逸昀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曾泉。
曾泉對他笑了，道：“看，我也還是有點麵子的。”
顧逸昀微微笑了，道：“那你們兩個聊吧，我去那邊坐坐。”說完，顧逸昀就走開了，沈迦因和曾泉坐在那裏。
“怎麽了？這麽嚴肅的？”曾泉笑問。
沈迦因想了想，道：“其實也沒什麽，我隻是，隻是，”頓了片刻，她望著他，“不管做什麽，別太委屈自己了。”
曾泉愣住了，定定地盯著她。
她擠出一絲笑容，道：“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就是最近，最近心裏老不安生，所以也就，胡思亂想什麽的。”
曾泉微微一笑，安慰她道：“放心，我不會那麽脆弱的，你不要想我的事，照顧好自己，明白嗎？”
沈迦因點頭。
曾泉注視著她，似乎和她認識這麽多年來，她就沒有變過。
他笑了下，道：“念一也不用擔心，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沈迦因不語。
心裏隱隱的擔憂困擾著她，讓她——
這時，羅文茵過來，沈迦因就起來了，沒一會兒，飛機也要起飛了。
沈迦因和顧逸昀一起上了飛機，羅文茵和曾泉就離開了。
這座城市，在他們的腳下越來越小，飛機在雲層裏平穩飛行著，沈迦因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新的家，就在前方，那麽，她和顧逸昀的未來，也會是這樣平穩的嗎？
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怎麽會希望平穩呢？是因為年紀大了嗎？
過了幾個小時，飛機降落了，沈迦因跟著顧逸昀下了飛機，馮繼海和張阿姨，以及沈迦因不認識的一些人在迎接他們。
顧逸昀直接從機場去了單位，沈迦因則在張阿姨和馮繼海的陪同下去了新家。
新的生活，美好的新生活，在她的麵前已經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