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她是念一（3）
上任已經大半年了，可是江城畢竟是趙啟明經營多年的地方，即便是趙啟明被抓，即便是顧逸昀上任之後氣勢如日中天，可並非事事都如意。
接替顧逸昀擔任市長的於眾年，是從另一個市調任過來的，在江城也沒什麽根基。和於眾年相比，顧逸昀算是在江城市待了一年有些基礎了，可這一對搭檔幾乎就算是一對新人了。政令不通，這就是新一屆班子遇到的最大問題。出現這個問題，還是要歸結到省裏，歸結到省裏那個“保持市裏領導班子穩定”的指示。不過，這是前半年的現象，到了後半年就好了很多，因為那些和顧逸昀作對的官員都清楚顧逸昀為何保持沉默的原因。可是，他們更清楚顧逸昀過完年就會開始調整人事安排，而他們絕對會被顧逸昀清除出去。車已經開到了接近終點的時候，哪有想掉頭就可以掉頭的？而顧逸昀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已經在江城市積攢了自己的力量和人脈，就算是立刻進行人事調動，除了會引來一片抱怨之外，根本不會影響市裏的工作進度。官場之事曆來如此，學問都在站隊上麵。
盡管江城市的人事安排在顧逸昀上任之後基本保持了原狀，幾乎沒有動，除了因趙啟明案被牽連的市委秘書長之外，可是，還有一個人被顧逸昀換掉了，這個人就是環保局的梁局長！雖然工作沒有變，卻是直接從局長變成了調研員。從年齡來說，梁局長做調研員的確太年輕，五十歲剛出頭的人，怎麽說還能混一屆正職，突然被這樣換掉，還是引起了一陣關注。除了叢鐵男和趙啟明身邊的人，沒有幾個人猜得出梁局長落得這樣的結果是什麽原因。當然，梁局長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可他根本不敢說什麽，顧逸昀如此不動聲色，說不定還有後招等著他，他已經把顧逸昀和沈迦因的事告發，卻沒想到被顧逸昀化解，而現在據說沈迦因辭職不見了，這後麵肯定有大文章！
現在眼瞧著就到了年終，江城市經過一年的動蕩，似乎還沒有恢複平靜，而顧逸昀的第一年任期，很顯然不是很讓上麵的領導滿意。不過，現實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明年應該會更好些。
然而，對於顧逸昀來說，年終的述職報告並非他真正擔憂的問題，這一年來一直困擾他卻不能讓他放心的就是沈迦因的去向。他想了很多的辦法，從許多渠道打探，就差把她當做通緝犯全國追捕了，可不管他怎樣做，絲毫找不到一點線索。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而顧逸昀萬萬想不到，就在自己的家鄉，那遙遠的榕城，他心愛的女子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覃燕秋姐弟離開後，沈迦因開始有了麻醉劑過後的疼痛，一陣陣痛楚從腹部傳來，每痛一下，她就緊緊捏住被子。從沒想過生孩子是這樣一件事，不管是順產還是剖腹產，總會要疼的，區別隻是哪個先疼哪個後疼而已。可是，想想保溫箱裏那個粉嘟嘟的小嬰兒，那個軟軟的小家夥，她的心頭就酥了，什麽痛，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曾經，她想象過自己生孩子的時候會是什麽樣，不管是什麽方式，顧逸昀一定會陪著她。她痛了，就可以在他麵前撒嬌，他會哄她安慰她。可是等到事情真正發生了，陪伴自己的隻有身上一陣陣的疼痛。
躺在床上，孩子的出生讓沈迦因內心充滿了喜悅，可是，她很清醒，有好多問題在她的腦子裏跳來跳去。第一，她該如何處理這次的意外。很顯然，覃燕秋姐弟是很負責任的人，並沒有因為害怕承擔責任而逃脫，反而為她提供了這麽多的幫助，讓她順利把孩子生了下來。可她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享受人家的善意，出院之後，還是要把他們為她墊的醫藥費和月嫂的費用還回去。第二，她該如何照顧這個孩子。盡管她已經為孩子出生準備了一些所需物品，比如孩子的衣服啊包被啊奶瓶啊尿布啊什麽的，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住處。現在她住的那個地方沒有暖氣，根本不適合剛剛出生的孩子居住。該怎麽辦呢？醫生之前跟她說，剖腹產沒有意外的話，一周就可以出院了。一周之後，她隻能回到自己租的那個陰冷的小屋子裏麵去嗎？何況，因為距離預產期幾乎有一個月的時間，她連電暖氣什麽都沒準備。不止是電暖氣，她沒有囤夠月子裏吃的食物。坐月子該吃什麽，她雖然沒生過孩子，可還是能從網絡上查到一些可用信息的，她已經做好打算自己照顧自己。
新生命的到來帶給她的喜悅，很快就被接踵而至的其他現實問題打散。
沈念一小寶貝來到世上的第一天，她的母親就這樣度過了。
次日，覃燕秋早上來了醫院，看了下沈迦因的情況，又去看了看孩子，沒待多久就離開了。下午的時候，月嫂去新生兒科把沈念一抱了回來，沈迦因此時已經好了許多，吃了一點稀粥，就準備給孩子喂奶了。
月嫂教她怎麽抱孩子，怎麽喂奶，沈迦因這才發現自己從網絡上學的那些距離現實操作還是有很大的距離。
然而，意外的是，下午四點多，覃燕飛來了醫院，他來的時候，沈迦因正抱著孩子在沙發上坐著。
“已經抱回來了啊？孩子沒問題吧？”覃燕飛問。
“挺好的。”沈迦因微笑著答道。
“那就好！”覃燕飛笑道，“這小家夥手勁兒可大了，剛從產房出來的時候，我姐抱著她，她就抓住我的小指頭不放，真的抓的好緊。”
沈迦因笑了，不語。
覃燕飛也沒說別的什麽，隻是逗了逗念一就離開了。
此後的幾天，覃燕秋隔三差五會過來看看，和沈迦因聊聊孩子的情況。、念一早產了將近一個月，體質和足月的孩子相比差了許多，可看起來還是很健康的。隻是，自從那天之後，覃燕飛就沒有來過醫院了，沈迦因也不會去問原因。
等到出院的那一天，覃燕飛來了，主動提出要送沈迦因母女回家，覃燕秋看起來也拿弟弟沒有辦法，便沒有阻止。沈迦因知道自己阻止也是沒有用的，那就讓他送吧，正好可以和他們姐弟講清楚，感謝他們的幫忙。
然而，等覃燕飛的車停在沈迦因租住的小區院子裏時，覃燕秋姐弟心裏都覺得怪怪的，姐弟二人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眼，陪著沈迦因上了樓。
幾天沒有回來，房子裏更加陰冷，沈迦因一進去就覺得自己被濃烈的寒氣包圍，不禁哆嗦起來。
姐弟二人看著這狹小破舊陰冷的房子，看著沈迦因把孩子放在床上，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就在沈迦因燒水給他們姐弟二人倒水喝時，覃燕秋突然說：“那個，沈小姐，你真的要在這裏坐月子養孩子嗎？”
“我準備重新租個房子的，可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結果就--”沈迦因尷尬道。
覃燕秋看了弟弟一眼，對沈迦因說：“我想，如果沒有這次的意外，你應該不會繼續住在這裏了吧？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住的我的一個房子裏去，反正那邊也沒人住。等你找到合適的房子再搬也不遲。”
沈迦因沒想到覃燕秋如此熱心，可是，自己和人家又不熟，覃燕秋能負責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怎麽——盡管她也非常想換個地方住，不為自己，為了孩子。
見沈迦因沒說話，覃燕飛道：“沈小姐，我姐姐也知道你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所以請你答應我姐姐，要是讓你和小寶寶住在這裏，我們，心裏都會很難受的！就請不要推辭了，好嗎？”
這--
沈迦因看著眼前這對姐弟，心裏滿滿的都是感激，她很想拒絕，可是，徹骨的寒冷又讓她張不來口。
“那我就把東西收拾一下，姐，你去抱念一，咱們一起下樓回家。”覃燕飛說著，已經開始問沈迦因需要帶什麽東西離開了。
覃燕秋看著弟弟如此積極，不禁有點懷疑自己出事故的時候找弟弟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沈迦因跟著覃燕秋姐弟來到了中山路附近的一個小區，來到了覃燕秋位於這裏的一處住宅。即便沒有和覃家姐弟深談，可沈迦因已經感覺出來這兩個人不一般，但問題是，她該怎麽報答他們對她這樣照顧呢？
房子是三室一廳，裝修簡單，可是看起來很新，似乎沒有人住過一樣。沈迦因滿心疑惑，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她的泉水，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