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尋親
陳安奇自從參加工作以來還有一件大事她一直做著,就是開始了她漫長的尋親路程。
她記得那個上海女人來探望她的時候說過那個冒充三哥的人很會寫東西,給市裏寫了東西,而林奉美提到過婦聯,陳安奇就多次到婦聯打探消息,也查詢過幾屆婦聯主席都沒有任何線索。
陳安奇還找到了從前教過她的老師問消息,老師知道的隻是當時陳曦說在學校一旦有人找陳安奇要問問陳安奇是否認識,說了陳安奇的身世特殊,不能隨意與別人見麵,所以學校的老師都知道課堂上陳安奇是不允許她出去的,下課就沒有辦法了。
陳安奇又去了勞動局,查詢上海知青的一些資料,但隻來過兩個上海知青都是男士。
陳安奇又跑到了他們的老房子詢問鄰居,鄰居隻知道她是要的,至於具體事情大家都不了解。
最後陳安奇從她的叔伯嬸子那裏知道了一點點線索,她的叔伯嬸子說陳曦說過陳安奇抱過來的時候才十二天,隻有鞋底子那樣大小,從農村過來的,是一個叫做河山的鎮子。
河山鎮是一個不小的大鎮子,下麵隸屬著十幾個村子,每個村有六七個屯,在那麽大的一個範圍裏找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上海知青等於海底撈針。
葛紅威建議沒事的時候他騎著摩托車帶著陳安奇挨村的打聽,陳安奇說那樣太麻煩了,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那是最後一個辦法,不太好實施。
陳安奇就把河山鎮所有的村子電話號查到後逐個打電話,結果所有的電話都打到了,也沒有人知道上海知青的事情。
陳安奇不免有些失望,她唯一找到親人的辦法就是問林奉美和陳曦了,她絕不能去問,她不想讓他們難受。
這件事是林奉美和陳曦永遠都不想提起的事情,他們總是擔心失去她,即使現在她有了穩定的工作穩定的家庭了,他們也不願意麵對這件事情。
如果他們願意告訴陳安奇那當然好了,他們不願意告訴就證明他們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人都是自私的,他們的自私就是陳安奇是他們的,永遠都是他們的孩子。
而每個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的人都會尋親心切,陳安奇會盡自己的努力去尋親,但她絕不會不顧及養父母的感受去問他們去傷害他們,傷害人的事情她不會去做。
陳安奇無意中聽說組織部每年年末到全縣各個村子檢查工作,她就托個朋友打聽一下上海知青的事情,然後她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直到有一天朋友給她打電話說找到了,陳安奇還沒反應過來,說什麽找到了,朋友說你讓打聽的上海知青的消息打聽到了。
陳安奇聽了打了一個寒顫,就這樣陳安奇聯係上了在農村的叔叔,而後聯係上了馮小毛和大鄭。
於是,陳安奇隻身來到江南尋親。
陳安奇發現她所有的美好計劃都被方小格家突如其來的案子給打亂了,還是那句老話說的好,計劃沒有變化快,陳安奇真正體會到了,而且就是這麽回事。
陳安奇在南京已經呆了十天,南京的各個旅遊景點基本都走遍了,這十天裏江陰那麵每天都要給她打電話。
雖然沒有直截了當的催促她快些動身去江陰,但她從他們的語調中已經感覺到他們的急切了。
江陰是陳安奇不願意去的地方,也是她不願意麵對的地方,但有些事情不會因為你不願意麵對就不發生了,所以不管陳安奇對江陰有多打怵,她終是要去的。
就在陳安奇決定動身去江陰的早晨,她接到了方小格的電話,方小格的聲音有些發顫,電話裏麵的背景相當的嘈雜,有警車的鳴叫聲,有人群的吵鬧聲,還有哭聲,她說:“安奇,你什麽時候回來?”
陳安奇說:“怎麽啦?我的旅行剛剛結束,探親才剛剛開始,今天我去江陰。”
那麵方小格聲音有些驚慌失措的顫音,她說:“方建明死了。”
方小格喜歡這樣稱呼她的父親,自打方小格八歲那年家裏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後方小格就再也沒有叫過方建明爸爸。
陳安奇倒是真的吃了一驚問道:“什麽?你爸爸死了?”
方小格接著重複道:“是的,方建明死了。我就在現場呢,他跳樓摔死了。”
陳安奇的眼前便浮現了方小格的父親那個曾經在商界裏叱吒風雲的方建明的形象,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她知道方小格不會哭的,方小格一向不喜歡她的父親。
方小格沉默著,她的手機裏傳來嘈雜的警察維持秩序的喊聲,過了很長時間方小格說:“安奇,我感覺方建明是被人推下樓的,他不是自殺,是謀殺。”
陳安奇說:“證據!警察要的是證據,不是你的直覺。”
這句話陳安奇已經對方小格說過有N次了,方小格說:“這次絕對不是直覺,是陰謀!就是陰謀!”
陳安奇思索著,沉默著,她無言以對。
因為陳安奇聽說市裏正在調查方建明等人的問題,至於什麽問題陳安奇的朋友也不肯透漏,總之問題很嚴重。
如果是這種情況下除了畏罪自殺外也不排除他殺。
一時間陳安奇的心裏反複的出現了“江陰——方建明”這兩個毫無關係的詞匯,這兩個詞匯就同時攪和著她的心裏攪和著她的大腦,這兩個詞匯又有著關聯,這是兩件急需解決的棘手的事情。
陳安奇感覺她的心裏更加的煩亂了,她的腦子裏驟然間像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亂麻。
方小格說:“你能不能現在回來,我希望你回來找找你的朋友,讓你朋友來調查這件事。我給你報銷飛機票。”
陳安奇沉吟了一下說:“這不是飛機票的問題,我一會兒聯係一下朋友,看她是否調查這個案子。我回去也沒有用,我又不是公安幹警,我回去幹嘛。”
方小格生氣的說:“回來幹嘛,你說回來幹嘛,壯膽子還需要人呢,我這裏都出命案了你還問幹嘛,當然了,死的敢情不是你爹!你的那點破事早一天晚一天解決都無所謂,我這裏都火燒眉毛啦,真是個死心眼!木頭一塊!”
不等陳安奇做解釋,方小格收了線。
陳安奇放下手機不假思索的對她的妹妹馮若離說:“趕緊幫我買飛機票,我要立即回黑龍江。”
馮若離不解的說:“家裏那麵出什麽事了嗎?”
陳安奇說:“有個案子急需我回去。”
馮若離說:“你真是瘋啦,什麽案子那麽重要非要你回去?你是警察嗎?”
陳安奇說:“一個朋友的父親墜樓了,懷疑是謀殺。”
馮若離冷笑著說:“就為這事!暈了。你回去沒有用的,你就好好待在這裏吧。再說好幾千裏地你都來了,你也不能不去看看他們就這麽回去!家裏那麵盼你已經盼得望眼欲穿了!”
陳安奇說:“你不懂,不是一般的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人家很需要我,期待著我回去呢。可能你不了解我,就算是一個不相識的人求我,我也會這麽做,她需要我,我不能讓她失望。我和她的情感,你不會懂的。”
馮若離不屑一顧的說:“不行!我不能讓你回去!我的地盤我做主。”
陳安奇說:“人命關天,不是鬧著玩的,我必須回去。”
馮若離說:“這樣吧,要走也可以,必須去江陰,必須讓他們看到你,不然我沒有辦法交差。你若是一走了之,我就慘啦。”沒有辦法陳安奇本來想在江陰呆上二十天,這樣一來,她計劃一周之內必須結束江陰之旅,而後飛回黑龍江,方建明的案子也就不能耽誤了。
在陳安奇臨出發之前她曾計劃拿三本書,一本純文學小說,一本古今中外政治家的故事,還有一本是泰戈爾詩選,由於拿的東西多,小說她隻看了幾眼,發現看後心情壓抑,她先排除了小說。
她知道她的旅途可能不大愉快,所以那些叫人低沉壓抑心裏不大好受的小說她要避開。
她本想看看政治家的故事,學學優秀人物的聰明才智,可是左翻右看她都看不進去。
泰戈爾詩選就不同了,確切的說那是一本完整版的《吉檀迦利》和《飛鳥集》,紙張是那種質地很厚,重量很輕的親情紙,摸上去手感不是光滑細膩的,而是有些粗糙滯手,陳安奇就喜歡這樣的紙張。
尤其是那本書的設計風格,不僅封麵獨特具有印度風情,裏麵都是淡淡的彩色插圖,這樣的書從視覺和手感上就讓人愛不釋手,最重要的是譯者的文學功底一定很深厚,語言優美醇厚,讓人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泰戈爾作品。
就這樣她決定忍痛割愛,隻拿了本泰戈爾詩選準備在火車上看。
結果陳安奇發現上了火車後她連看泰戈爾的心情都沒有了,那本她的最愛擺在眼前,僅僅成了一件物品,一件擺設,她沒有辦法讓自己靜下心來閱讀了。
好在她第一次去南方,一路沿途風光對於她來說充滿了新奇,她看不進去書的時候就坐在火車車窗旁看外麵的風景。
一望無際的平原,一望無際的碧綠,偶爾有幾座矮矮的小山,實在夠不成美麗的風景,但到了遼寧,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麽地方,總之出現了《天線寶寶》裏才會有的景觀,讓陳安奇瞪大眼睛,頓時精神起來。
遠處是矮矮的綠色山坡,那山坡的綠色是小草柔柔的嫩綠,沒有任何樹木攙雜,就在那些可愛嫩綠的小山坡上豎立起無數個白色的大風車,那些大風車不停的轉動著,而且火車都走了很遠,小山坡和大風車延續很遠很遠才消失。
陳安奇忽然明白一個道理,什麽能稱得上風景,有人有物點綴的地方才稱得上絕好的風景。
可惜在那大風車過去之後便又是無際的曠野,陳安奇覺得沒有意思了,便爬到了她的中鋪上去睡覺,剛剛躺下聽到火車的廣播裏播放著二號車廂有位乘客得了痢疾急需止瀉藥物,如果哪位乘客有止瀉藥物立即聯係乘務員。
陳安奇便急忙拿出她包裏的止瀉藥,上火車之前她正趕上拉肚子,就隨身帶了藥。
她擔心乘務員不能及時去送藥,她又看了看她的行李包,一想反正也沒有什麽貴重衣物就直奔二號車廂走去,二號車廂在車頭而她所處的車廂在車尾,她就一節一節車廂的穿過去,盡量快步前行,她知道拉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待她到了二號車廂的時候走得出了汗,她把藥物交給了二號車廂的乘務員。
身返回的時候她的身心一下子放鬆了許多,她就哼著歌快樂的慢步走了回去。
還好,她的行李箱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裏。
她重新躺了下來,聽她的下鋪們聊天,聽著聽著,他們的談話就成了她的催眠曲,她就睡著了。
當陳安奇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她感覺肚子餓了,隨手拿出食品袋忽然發現她出門沒有經驗,吃的東西帶少了,隻有三個麵包兩袋牛奶,本以為在火車上不是躺著就是坐著不能餓,結果越是不運動她越是覺得餓,真是閑饑難忍,何況她真是餓了。
她隻有吃麵包喝牛奶了,吃完了麵包她拿起牛奶發現又忘記了帶吸管,她就用牙咬開牛奶塑料袋的一角,咬開一個小小的開口,雙手捧著牛奶袋大口大口的喝起來,喝著喝著她就哭了。
她找到一種感覺,一種嬰兒的感覺。
那倒立開口的牛奶袋衝力也很大,奶很足,而且裝著奶的塑料袋質感軟綿綿的,柔柔的,由於不是冰鎮的牛奶,是常溫的,就像人的體溫一樣。
這時仿佛握著牛奶袋的手不是她這雙手,而是一雙小小的嬰兒嫩嫩的小手,手裏捧著的也不是牛奶袋,而是一個充滿體香的母親的小山。
她就用那小手捧著那被奶水脹得繃緊能看到青筋血管的小山,當然嘴也不是她的嘴,是嬰兒小小的貪婪的小嘴,那張小嘴大口大口喝著母親哦汁液,那汁液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她便有喝嗆的感覺,而且是在母親的懷抱裏。
那張小嘴就是她嬰兒時的小嘴,但她嬰兒時期是奶粉喂大的,是捧著奶瓶子吃大的,是的,她沒有吃過母親的汁液。
所以她就心酸,她不經意間找到了嬰兒時期都沒有享受過的的感覺,嬰兒待遇,想著她就流下了眼淚。
\t一切都沒有陳安奇想像的完美。
在陳安奇來南京之前,她所想到的景點裏要數秦淮河最能激起她的興致,小學她就背誦過那首“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詩句。
以及劉禹錫的《烏衣巷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後來又讀了朱自清那篇著名的《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這些名篇足以叫人對秦淮充滿了無限的幻想和美好的憧憬,所以陳安奇就沒有理由不跟隨著前人的腳步,去追尋那些曾經的感時傷懷。
盡管她到達南京的第二天仍然有些疲憊,但她還是執意要去秦淮一遊。
她沒有強過妹妹馮若離,馮若離說去秦淮可以,不過那得等晚上,大白天的太熱,受不住的。
再說了遊秦淮都是晚上,白天絕對不行,她們白天就去逛商場了。
逛商場的時候陳安奇也是心不在焉,她始終想著的是古典氣息濃厚的秦淮,想著在秦淮蕩舟的情景。
馮若離是個喜歡吃零食的人,她們逛累了就坐到了商場裏的餐廳吃東西,馮若離要了份海帶絲和燒烤,陳安奇說她上火了,她要吃刨冰沙拉,馮若離吃驚的說:“你來事兒了,不能吃冰。”
陳安奇說:“沒關係,哪有那麽嬌氣,我慢慢的吃。”
馮若離便張大了驚訝的嘴巴看著陳安奇很快就把一盒水果刨冰吃光。
然後陳安奇想上廁所,她自己去找了廁所,順便又逛了一會,馮若離的短信就過來了。
她問陳安奇不會走丟了吧,陳安奇便在肯德基要了份雞米花和水果刨冰,當她端著盤子走過來時馮若離正在用眼睛東張西望的四處裏找她。
馮若離看著刨冰說:“姐!你還吃冰!你要小心自己的身體。哇噻!真是不可思議。這要是在江陰,我這樣的吃冰,會被馮小毛罵死。”
陳安奇腦海裏便浮現了二十年前馮如雲的樣子,她便有些茫然,可能當馮如雲知道她在月經期如此的吃冰也會罵她,也會心疼她。
那是一定的,陳安奇想。
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傍晚,馮若離說她又餓了,而陳安奇已經是迫不及待的要去秦淮了,更何況她早就聽說過秦淮有全國各地名勝的小吃,有小吃的她就越發的不想去餐廳吃飯,她們便決定去秦淮吃飯。
陪著她們去秦淮的還有馮若離的老公陳星。
陳安奇不得不為他們的熱情感動,不僅是馮若離對她好,陳星對她也好,姐啊姐的,叫的很親切,這使陳安奇時刻提醒著自己是個當姐姐的人,一定要有個姐樣,不能像在黑龍江那樣笑聲那麽大,那麽毫無顧忌肆無忌憚的表達快樂的情感,總之她不能再大呼小叫了。
尤其讓她覺得難堪和為難的是她到了南京的第一天她就來了月經,真是要命。
第一個晚上她小心翼翼的對馮若離說她來事兒了,她需要一個小墊子之類的東西鋪在床單上,她擔心弄髒了床單。
她並不了解馮若離的脾氣秉性,如果馮若離不高興或者責備她怎麽辦。
讓她很感動的是,馮若離滿不在乎的說她沒有小墊子,床單不怕弄髒,髒了她可以洗,甚至她還要給陳安奇洗褲頭,在她給陳安奇洗衣服的時候沒有看到褲頭,她便向陳安奇索要,陳安奇說讓她扔掉了。
她的確扔掉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去洗被染紅的褲頭,而且那褲頭的質料是根本洗不幹淨的,總會留下一些痕跡,所以她就扔掉了。
馮若離說:“你扔掉幹嗎,你大款呀你,我給你洗不就完事了嗎。”
這句話的確感動了陳安奇,她便有種幸福的感覺,很親切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