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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殘酷困窘的婚事

  陳安奇先後看了有十幾個對象都是高不成低不就,林奉美便急得夜不能寐,好像陳安奇真要嫁不出去了。


  那天,學校裏搞活動,陳安奇特別忙,到了下班時間才意識到還有個約會。


  她本想回去換件衣服,或者換換那雙十一公分的高跟鞋,可她實在太累了,樓上樓下的跑來跑去,腿都快跑斷了,她想就這副模樣吧,反正看了也不成。


  約會地點在C中附近一家食雜店,方小格等得著急了,出來看到陳安奇便嗔怪道:“你怎麽才來呢?!你呀!總是這個樣子,這麽大的事兒你也遲到。”


  陳安奇進了食雜店,桌旁坐著一個身著淺灰色西裝的男子,那種淺灰色是過了時的顏色,看樣子他的經濟條件不太好。


  方小格指了指,說道:“他叫葛紅威,修配廠的電焊工人,別看是工人,都是有編製的,而且掙得比你多。他們工人串休,春夏幹活,秋冬休息,就是工人的名字沒有你們幹部好聽。”


  葛紅威打量著陳安奇心裏暗自忖道,她的個頭不矮啊,方小格怎麽說她的個頭不高呢,這個頭足有一米六十五,方小格說她長得不漂亮,看上去挺順眼,性格溫和善良。


  他們就這樣在桌旁聊了會,陳安奇謊稱她有事先行告退,方小格問她怎麽樣,她沒什麽意見。


  她對葛紅威的印象不好也不壞,如果葛紅威同意和她相處她也不反對,有個護花使者陪著不是更好嗎,她就這麽想的。


  回到家裏林奉美問她相親相成了嗎,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林奉美燃起一支煙,吸了口,說道:“找對象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決不能當兒戲,一定長住眼神,不能隨隨便便剜到筐裏就是菜了,像我找了你爸那個窩囊廢,一輩子沒省過心,什麽都是我操心。你看的對象在哪個單位工作,個頭高不高?”


  陳安奇一眼的茫然,說道:“在修配廠上班,電焊工人。個頭好像不高,沒有仔細看。估計也就一米六十五。”


  林奉美說:“那你做什麽去了?你不好好看看。真是笨蛋一個!我不喜歡矮個子的人,個大門前站,不穿衣服也好看。男人本來就不顯個頭,一米六十五太矮了。再說你是大學純本科畢業生找個工人不讓人家笑話,不過我也聽說過電焊工人掙得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奉美又燃起一支煙,像在沉思著什麽,接著說:“你才一米五十五,跟一個一米六十五的人結婚還算行,量女配夫,家境好的,長相好的你也配不上人家,都領不出手,嘴笨,不會處事兒,真是愁人。”


  陳安奇不以為然的說:“我都不愁,您愁什麽。有剩男沒剩女,放心吧,我剩不下。找不到好的,還找不到壞的嗎。”


  說完陳安奇就笑了起來,林奉美氣得白了她一眼說:“傻笑啥?沒心沒肺的,快些給方小格打電話問問結果。”


  陳安奇到食雜店給方小格打了電話,方小格是個直性子,說道:“安奇你是不是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了,這麽著急想知道結果。葛紅威對你的印象好極了,你得感謝我,因為我把你說醜了,個頭也不高,就是有個本科文憑有份工作,誰料到你穿了那麽高的高跟鞋,看到你的個頭我都嚇了一跳,但我沒有那麽傻,沒挑明你穿著一雙特高跟鞋。”


  陳安奇接著問道:“葛紅威的個頭有沒有一米六十五?”


  方小格在那邊笑著說:“我特意問了,他一米七十六,能把你裝下。”


  接下來的日子陳安奇和葛紅威每晚都出去壓馬路,他們隻相處了一個月後打算結婚。


  陳安奇說不上喜歡葛紅威,隻是不反感,但她這個年齡,在林奉美看來,馬上就是大齡女嫁不出去,碰到一個差不多的,確實得考慮婚嫁的問題了。


  林奉美沒有看好葛紅威的工作,她不是很同意這門婚事。


  陳曦表示隻要陳安奇自己同意他就不反對,再說葛紅威雖說工作不算好,但人挺勤勞,而且能張羅,他們家就缺這樣能張羅的人。


  不過葛紅威的父親堅決反對兒子的婚事,他打聽過陳安奇是要的,這種不明身份的女孩子還是不要為好。


  另外,陳安奇身形瘦小單薄,找對象就應該找個身強力壯身體好的。


  葛紅威不在乎父親的看法,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的父親很少關心他,他就像一匹小野馬似的的吃百家飯長大。


  他十七歲那年去當兵時是半夜走的,那些新兵的親人都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追著趕著送孩子當兵,隻有他孤苦伶仃沒有人送,連個裝東西的包也沒有,看著同伴和親人告別的場景,心裏酸溜溜的想哭。


  後來葛紅威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在修配廠做了一名電焊工人。


  陳安奇結婚買不起房子,決定暫時住娘家。


  這時陳安奇家也新買了三間平房,終於告別了住了二十年的一間半平房。


  他們的新房子在臨街的木材後麵,木材是賣木頭的很大的木場。


  林奉美堅決反對陳安奇住娘家,她說她的脾氣不好,處不到一起去,將來再往出搬家準會被人恥笑。


  葛紅威的父親也堅持讓兒子住進嶽父家,於是開始裝修房子。


  房子本來裝修的就不錯,純白色的地磚,玻璃隔斷,裏間一鋪小炕林奉美他們住,隻需牆壁重新粉刷一下,又打一個小衣櫥,裝修沒用上一周時間就結束了。


  接下來買了些簡單的家具,準備結婚。


  時間正是最熱的酷暑季節,林奉美拿出三千塊錢用於操辦酒席,另外一千給葛紅威買長命衣,葛紅威為了省錢特意跑了趟省城,花了五百元錢買了西裝。


  陳安奇說她結婚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張床,一張漂亮的大床,一張鋪著重體海綿墊子的大床,一張躺上去軟綿綿的大床。


  她堅決不住炕了,她討厭炕,討厭炕的落伍陳舊,討厭炕的硬幫幫的感覺,在她結婚的時候她要徹底告別炕,告別她和父母一起睡了二十五年的炕。


  她隻買了雙六十元的紅皮鞋,衣服都沒有買,婚紗和晚禮服都是租的。


  林奉美叼著煙卷,一臉的氣憤,絮絮叨叨的說道:“你看你哪像個結婚的樣兒!穿得真損!誰結婚不買幾件像樣兒的衣服,你看你,連套新衣服都不買,簡直讓人笑掉大牙。都要結婚了,還穿念書時的那幾件皮,如果我要下來,你都得光著屁股。”


  陳安奇有點無奈,她既然選擇了葛紅威,就不能嫌他窮。她說:“我都快結婚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窮也不能窮一輩子,馬糞蛋還有發燒的時候呢。”


  林奉美冷笑一聲說:“瞧!還沒結婚呢,就跟他穿一條褲子了,現在就開始向著他說話了,我不是小瞧他,就他一個臭工人這輩子想翻身做夢去吧,他這輩子能發財我都倒著走路。”


  陳安奇聽了笑著說:“葛紅威發財是有難度,不過他通過努力可以實現,但您倒著走路的事情好像難度太大了,目前國際上還沒有先例。”林奉美便氣得罵她沒有心肝。


  結婚是什麽事?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是人生走向成熟之路。


  這麽大的事兒五千塊錢實在少得可憐,他們沒有買電視,林奉美有一台十九寸的舊彩電,他們買了電視櫃、沙發和被褥之類的床上用品,總之看不到買什麽,連林奉美給的三千塊錢酒席錢也花掉了。


  葛紅威著急上火,得了神經性頭疼,疼得不得了,他去了醫院打點滴,點滴時他閉上眼睛想著去哪裏借錢。


  林奉美再三強調她沒有錢了,她隻有四千塊錢都拿出來了。


  葛紅威的心裏很難過,他的同學戰友結婚都是由父母操辦,他的父親呢,他的父親和繼母說了,等到了結婚的日子再回來,回來也不給他多拿一分錢。


  為了節約用錢,他打算自己買菜,找當過廚師的朋友做酒席,接新娘子的汽車要花錢雇,樂隊、司儀、婚紗照等用錢的地方很多,葛紅威簡直不敢往前想。


  他才二十五歲,二十五歲要自己操辦婚事,沒有父母親屬的幫忙,一切都自己去張羅。


  最終葛紅威跑了趟農村又借了五千塊錢,有了錢事情好辦多了,轎車、裝飾花車的錢、司儀、樂隊、婚紗照、酒宴,等一切煩心事都迎刃而解。


  葛紅威的父親也從外地回來了,帶著他的後老伴兒,葛紅威問他的父親帶多少錢回來,他的父親說帶二百元錢,一百給兒媳婦改口錢,一百是來回的路費。


  葛紅威聽了差點氣暈過去,他怎麽有這樣一個父親呢,他從來都不關心他,他要結婚了,這麽大的事兒他也不提前回來給他張羅,他隻帶了二百元錢,真是不可思議。


  人若是倒起黴來喝口涼水都塞牙,錢本來就不夠花,葛紅威褲兜裏的八百元錢準備買煙酒的,結果他在煙草公司銷售部買煙時發現錢丟了,他的腦瓜裏嗡的一下,很疼!


  陳安奇知道丟錢的事兒也沒有責備他,陳安奇說,丟了就別想它了,隻當是扶貧了,或許丟錢免災了,金首飾她也不要了,本來她就不喜歡那些東西,不過她喜歡銀鐲子,估計一百元錢足夠了。


  葛紅威當然很讚同,葛紅威和一家首飾店的老板很熟,陳安奇隻用五十元錢就買了銀鐲子,而且克數很重。


  陳安奇看著熠熠發光的銀鐲子說道說:“你看,銀鐲子也挺亮,而且花紋精美,完全是仿白金的,戴在手上別人準以為是白金的,挺唬人。”


  葛紅威心裏很不好受,說以後有了錢一定給你買金鐲子,把你打扮得像個闊太太。


  林奉美看到陳安奇戴著銀鐲子興高采烈的樣子,她的心裏蒙了層陰影,她怎麽養了這樣一個孩子,她簡直是一個渾渾噩噩、愚不可及、弱智低能沒有開化的村姑,李家的姑娘也太不值錢了。


  林奉美叼著煙卷的嘴角動了動,眼睛裏充滿了憤怒、不平,她那張繃緊瘦削的臉繃得跟小板凳似的,臉色灰白,她實在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她激動的對哼著歌的陳安奇大聲喊道:“陳安奇,你別怪我多嘴,你完蛋操!都啥年代了,你眼睛也不瞎你出去看看,誰結婚不買三金,人家有錢的都買好幾萬塊錢的首飾,你呢?真是寒酸死人了,娘家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結不起婚就不結,還吹牛呢,這個也買那個也買,買啥了?啥他媽的都沒買,咱們就是沒有好好打聽一下,打聽好了說啥也不嫁給他,窮得要死,把你剁了喂鴨子也不嫁給他,要不就黃了算啦!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陳曦倒是一臉的和氣,嗔怪道:“孩子都要結婚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林奉美氣勢洶洶的說:“你個死人,你看你那副德行,一天跟秧子打了似的,我和你窩囊了一輩子,你還想讓孩子也窩囊一輩子不成,找對象不找個有錢的人家,結婚沒個結婚樣,要啥沒啥,你沒心沒肺的,你不知道上火我還上火呢。”


  陳安奇明白林奉美是心疼她,是為了她好,是愛她的一種表現。


  隻是她不能像依豆豆那樣善解人意,她的表達方式就是罵。


  陳安奇勸解道:“媽,我知道您是為我著想,誰都想找個家境好的有錢人家,可您不是說過嗎,我要長相沒長相,要個頭沒個頭,人家條件好的看不中咱們。再說了,錢是身外之物,有多少錢不都是人掙來的嗎?咱們不怕沒錢,就不怕勤勞,我不相信我會窮一輩子。你看有多少企業家都是白手起家,您還真不能看不起窮人。窮人也得娶媳婦結婚啊,上流社會的人畢竟是少數,咱們是普通的老百姓,老百姓的花銷也就如此,該節省處就節省。咱們不能和有錢人家相比,再說幸福就是一種感覺,幸福和錢沒有關係。人類的繁衍不會因為貧窮就停滯不前了,社會不也在日益進步嗎,您現在的三間房子不是比先前的一間半房子改善許多嗎,我們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隻是需要時間,需要一個奮鬥的過程。您不是嫌他窮嗎?那您就當我去給窮人扶貧好啦。再說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煩惱,窮人也有窮人的快樂。”


  說完陳安奇就笑了,林奉美的臉葛紅威燦爛不起來,盤著腿坐到了炕上,手指間夾著煙卷,她繼續罵道:“行啦,少跟我講那些大道理,別整那些沒用的,當錢花啊!能解你的窮氣啊?!我看不上葛紅威他爹,我不搭理那個摳門老頭,要窮死了,結不起婚不結,他才給五千塊錢,我嫁姑娘還拿了四千塊錢,操辦酒席又拿了三千,他沒長心啊,也不想想。陳安奇我供你念書花了兩三萬塊錢,現在結婚了我又得給你拿錢,我真是哪輩子欠你的。你要結婚了你什麽都沒給我買吧,你看看人家老張家、老王家的女兒結婚時給自己的父母從腦瓜頂上換到腳跟底下,別說葛紅威他爹摳門了,你也那樣,摳門得要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沒一個好東西。”


  每到此時林奉美平淡無奇的嗓音會出人意料地變得異常鏗鏘有力,頓挫有致,那張缺乏生氣的臉也奇異地煥發出某種神采。


  她的罵聲絲毫不會影響陳安奇的快樂情緒,陳安奇不慍不火的說:“媽,咱們找對象找的是葛紅威,又不是葛紅威他爹,所以葛紅威他爹的缺點咱們沒必要和他較真。您不是說我摳門嗎?那是因為我現在很窮,等我有錢了我就不摳門了,到時我要給您從腦瓜頂上換到腳跟底下,您就等著吧,等我有錢了。”


  林奉美氣的抹著眼淚說:“好,我死不了看著你,看你們能發家致富的那一天。肖瀟,有樓有車,家庭多好,人家的父母才叫父母,傻,太傻,放著條件好的不找,找個窮鬼。”


  這個,陳安奇也很難說清楚,不能說她有多愛葛紅威,不是愛,可能是合乎某種標準,到了年齡,她該出嫁了,就嫁了出去。


  不管有多難婚禮到底順利的完成了,婚禮的排場也挺大。


  十多輛轎車,樂隊也很氣派,司儀是個漂亮的女士,口齒伶俐,風趣幽默,錄像的錄像,攝影的攝影,捧場的人很多。


  典禮結束後下起了小雨,是那種綿綿的細雨,朦朦朧朧迷迷蒙蒙筋筋道道的小雨。


  其實在陳安奇結婚的時候還有一樁心願未了,她多麽希望在她要結婚的時候林奉美和陳曦能把她的身世告訴她,她都長大成家了,有權利有必要知道她的身世。


  比如她的生母到底是不是那個上海人,她的生父又是誰呢,她是不是個私生女呢,等等很多疑問。


  可是林奉美和陳曦並沒有想告訴她的意思,陳安奇想問又擔心他們傷心,最終她的心願就不了了之。


  陳安奇,磕磕絆絆,完成了一樁窮困,窘迫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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