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綿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清晨迷迷糊糊醒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廁所裏待了一夜,而這寒冷入骨的涼意,也不知是否因為她情緒過度低落,夜裏竟然並沒有太多感覺。 反倒是這時醒來,一股懾人的涼意開始從腳往上,細細碎碎的爬遍全身。
喬綿站了起來,離開廁所。
天已經亮了,昨夜的綿綿細雨絲毫沒有影響今日的好天氣,此時雖未陽光遍地,但藍天白雲卻十分清澈。
喬綿站在窗口望了一陣,又轉身看著這平整的沒有睡覺痕跡的大床,決定去洗個熱水澡。
她知道,昨夜陸亭川一定在司令部忙了一夜,也許和衣而睡,也許一夜未合眼。殺紅眼的任務結束了,剛回來注定是忙碌的,她雖理解,更多的卻是心疼。
尤其是此刻,似乎連她自己,都變得慌亂了。
熱水淋透全身的那刻,喬綿終於感到放鬆了。
她將腕表取下來,放在櫃子上,然後她站在花灑下,一邊淋著熱水,一邊看著時間。
快了,就快要到二十四小時了。
她此時的心是熱的,膨脹的,血液加速流動著,讓她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心慌。
是否,是否隻要一過去整整一天,以後她每每想起那痛苦的記憶,便能用多少天以前來形容?
就當是自欺欺人好了。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的疤痕雖在,但也會慢慢的隨著她一起老去,一起淡忘。
熱水澡後,喬綿覺得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但又不知是否是夜裏在地板上受了涼,此刻走進屋裏,太陽穴時而突突跳著,扯著神經,有些疼。
但喬綿也不管,隻是坐在書桌前,拿起手機在想,是否該給陸亭川打電話。
她又怕打擾他。若會議持續時長久,喬綿不願讓他分心。
但又擔心他的身體,昨天那傷口分明是發炎了,光線不好喬綿也沒看的清楚,也不知道到底嚴不嚴重。但距離他剛做完手術沒幾天,身體是經不起這樣強烈的消耗。
於是她就在椅子上坐著,感受著屋裏還殘存著的屬於陸亭川的氣息,試圖讓心平和下來,但那心卻是不聽話的,不管如何勸說,它就在胸口砰砰跳動著,渴望著呼吸。
喬綿還是給陸亭川發去了一條短信。
她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亭川,忙完了麽?何時回來?
信息發送成功。
喬綿將手機拽緊在手中,曲著手肘趴在桌上,期待著他能趕快回信息。可等了十分鍾,二十分鍾,一小時……陸亭川都沒回複。
她有些不安。
昨天才經受了巨大傷痛的喬綿此刻需要陸亭川,需要他的安慰,他的陪伴。
但喬綿又知道,他一定在忙。
她必須做些什麽,來轉移注意力。
此刻,肚子的饑餓感層層傳來,喬綿捂著小腹,那裏平平的,但不知是否是因為這兩日情緒太過壓抑,她時常有惡心的感覺。
於是喬綿決定不再虐待自己的身體。
她去了食堂,要了一碗清粥與雞蛋,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小口吃著。這裏除了她,沒有其他人在吃飯。而且訓練場上也沒有人,部隊難得的安靜,安靜的可怕,喬綿不知他們去了哪裏。
也許都在會議廳,也許在休息。想想休息的可能性比較小,這群戰士永遠都是忙碌的。
她吃過早飯,陸亭川還是沒有消息。喬綿心情還是沉寂的,也不知該幹些什麽,隻好還是去到那棵大銀杏下麵,盤腿坐在地上發呆。
至少,至少待在這裏,還有陸亭川的影子。即使他此時不在,但喬綿依舊能努力去感受到有他的存在。
她雙手環抱著雙膝,下巴抵在膝蓋上,如瀑般的黑發垂下來,遮住她的臉龐。
春天的銀杏正在發芽,陽光透過樹枝窸窸窣窣的灑下,落在喬綿的頭上,背上,腳上,一片溫暖。
昨夜童文那句未說完就被她打斷的話,此刻就讓心終於回暖了一些的喬綿想了起來。
他說,向成玨的遺體已經到了平安到了殯儀館,若她想去看,應該是可以去看吧?
喬綿咬著下唇,一隻手放下去撿起一隻樹枝,在地上輕輕劃著。
平安到了殯儀館…嗬,若他是平安歸來,該有多好。
但如今既成事實,喬綿也無力抗爭。隻是她是否該去再見他最後一麵,喬綿不知該如何抉擇。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汽車的聲音。
喬綿聞聲抬起了頭,目光所及之處,是一輛直直開過來的軍用越野。她心一驚,便緩緩起身。
車停了,掀起一陣塵土,喬綿用手掩住了臉。
塵土飛揚後,車門打開,出現的人是陸亭川。
她又驚又喜,看著車前出現的男人,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陸亭川就驀然出現在她眼前,喬綿瞬間就不爭氣的紅了眼,還有一陣酸澀從喉嚨湧上,她立刻朝他跑去,撲進陸亭川的胸膛。
“亭川,你怎麽回來了?”喬綿將臉靠在他溫暖的胸前,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陸亭川手攬上她的肩,“你不是想我回來麽?我一忙完,就趕回來見你。”他聲音有些喘氣,還非常疲憊,說話的氣息甚至都有種疼痛的感覺。
喬綿忽然離開他的胸膛,眼神驀地一緊,視線就落在他的右肩上,聲音壓抑又緊張,“亭川,你明明傷口都沒好全,你怎麽能自己開車回來?”
聽聞這話,陸亭川忽然放鬆的一笑,“我不自己回來見你,難道綿綿想來接我麽?”
於是喬綿忽然就開始自責,一種內疚、懊惱與心酸混合的感覺在她腦中盤旋,而眼前人似乎很疲憊、勞累,甚至快撐不下去的模樣,更是讓喬綿心疼至極。
她望著陸亭川,“亭川。你忙到了什麽時候?昨天休息了嗎?吃早飯了嗎?”她的眼神與聲音如此真誠、迫切,以至於陸亭川看著那眼眸,聽著那動人聲音,整顆心都逐漸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