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中午直飛白城的飛行計劃被推遲,改為晚上七點從柬埔寨出發。 伍瀚軒在得知了向成玨出事後,當機立斷,立刻從白城派出軍用飛機一台直飛柬埔寨,親自接送向成玨遺體回國。
白天接下來的時間,童文等人去了醫院,將向成玨的遺體處理保護好,然後等飛機的到來。
喬綿因為情緒波動過大,一度崩潰。陸亭川重新帶她回房間休息,而一到房間,喬綿也完全失去支撐,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喬綿在下午三點的時候醒來,她迷迷糊糊躺了幾小時,一醒來頭痛欲裂,卻像睡了幾個世紀那般漫長。
她扭頭看向窗外,天色還是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但陽光隱藏起來了,看起來比陰天更深沉。
收回目光,她看著陸亭川,他麵色沉靜的坐在她的床前,而她的枕頭,已經被淚水打濕一大片。
“綿綿。餓了嗎?”陸亭川看著她,輕柔的問。
喬綿輕輕搖搖頭,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沒換的,血跡還殘留在上麵,也是,其他人都去忙著處理事情了,陸亭川一隻手,也不方便。
沒關係,她不在意。這是向成玨的血跡,她甚至希望,能多存在一些。
“綿綿。晚上七點我們出發。你再堅持一會兒。”陸亭川依舊不動的看著她。
喬綿點點頭,不說一字。
而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就張開嘴唇,隻是那嘴唇幹澀的很,她一動,便撕裂般疼痛,“成玨呢?”她問。
陸亭川看著她,眸色濃烈如墨,“他和我們一起回去。首長派了軍機過來接他的遺…”陸亭川沒有將話說完。
喬綿眼神動了動,點點頭。
她忽然注意到,這似乎還是她此前住的那間房。即使隻在這裏住了幾個晚上,但她已經對屋內的陳設、特點比較熟悉了,失眠的時候她就睜眼去看這些簡陋的家具,去聽窗外的風雨聲,去聞夜的味道。
她又想起早上她埋頭為陸亭川縫補他壞了的褲子拉鏈,而向成玨發了幾條短信,來告訴她,他已給她,還有陸亭川買了早餐。
想到這兒,喬綿心驀地一抽。
她看著陸亭川,“亭川,早餐呢?成玨買的早餐呢?”
陸亭川看著她,眼神越來越暗,麵色越來越陰沉,那股壓抑在骨子裏的傷心就快要衝出皮膚。
他也記得,早上他故意置氣,似乎在埋怨那時將他交給向成玨,隨後去服務台還針線的喬綿,但向成玨依舊過來認真的挽著他的手,早上的他看起來神采奕奕,意氣風發,他很英俊,笑著與喬綿打招呼的那一刻更帥。
所以陸亭川故意不高興,向成玨比他年輕幾歲,他生怕喬綿有時就不小心沉迷進向成玨的美貌。
他還記得,向成玨告訴他早餐在車上,待會就可以吃,但他接下來衝向喬綿的時候卻是那般奮不顧身,那般毫不猶豫,那麽英勇無畏。
甚至在他衝出去之前,他還記得身旁的陸亭川是受傷的,所以他那樣周全的說,讓陸亭川堅持住。
他堅持住了,他聽向成玨的話堅持住了。
有那麽一刻,陸亭川甚至想,若他的腿能跑,他又是否能跑的比那一刻衝向喬綿身旁為她擋住子彈的向成玨快?
可這些,誰都不知道了。
陸亭川咽下喉嚨的幹澀,聲音卻還是苦澀的,“我去拿。”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前。
他將早餐袋子,掛在門把手上。似乎這樣,一開門就好像還能再看到昨日來為他們送上午餐的向成玨。
嗬,陸亭川自嘲的笑了一聲。
將早餐取下後,他回到床前。
喬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陸亭川將東西拿出來,袋子很重,他買了很多,陸亭川也不知向成玨是何時知道喬綿最近吃的比較多,昨日的午餐,他送來的分量也很足。
你看,他考慮的實在是周到。
喬綿接過陸亭川遞過來的早餐,她沒有埋頭看是什麽食物,甚至在手中的觸感都是沒什麽特別的,她像一個機器人,隻是機械的開始重複動作,用手將食物喂進嘴裏。
她匆匆咀嚼,然後艱難的咽下,用來抵擋胸口那陣滯澀的鈍痛。
陸亭川看著她,聲音擔憂,“綿綿,喝點水。”
喬綿搖搖頭,目空一切的望著角落那台老舊的電風扇,此時它沒有搖頭,靜靜的坐落在那裏,像是塵封已久的模樣。
塞進胃裏的食物越來越多,喬綿手中的食物越來越少,她忽然有些慌了,這是向成玨買來的,可她就快要吃完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買來的早餐,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可她,可她好想再能見到他。
吃掉手中最後一口麵包時,喬綿的眼神與表情都平靜多了。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陸亭川,但那雙眼睛依舊是紅腫的,那聲音依舊是非常破碎的,“亭川。”
“我在。”
“亭川,我再也忘不掉他了。我做不到了。”喬綿直視著陸亭川的眸子,聲音平靜的說道。
陸亭川看著她,她的嘴唇布滿斑駁的傷痕,一定是因為太過害怕,痛苦才會咬的那樣厲害,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輕輕撫摸那傷口,卻又害怕弄疼了她。
他看著這般柔弱無助的喬綿,心上升起一片柔軟,在這充滿悲傷的心間。
於是在沉默半晌後,他忽然會心一笑,“綿綿。我也不會忘記成玨。”
“他救了我,又救了你。我又怎會自私自利的去要求你忘記他?他是我的戰友,我的搭檔,也是你我最該感謝的人。他用生命去保護了你,如果沒有他,那一刻我甚至覺得我快失去你了。”
“綿綿。向成玨,這輩子,下輩子,以後,永遠,我們都會感謝他。他的一切,我們都會記住。他履行了一名軍人的職責,亦無私的去愛了一個女人,他是我最欽佩的人。”
陸亭川篤定,沉穩,堅強的說完了這番話,他按捺住心中的風雲湧動,表麵保持著平靜,他望著喬綿,眼神再度充滿愛意。
他知道,他會感謝向成玨,永遠感謝他。
而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他自身對喬綿的愛,他亦會替向成玨,好好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