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成玨手上的餘溫,還殘留在喬綿的肩膀上。 但下一秒,他已經移開目光,看向童文。童文心領神會,立刻出聲安慰,“喬綿,你別擔心。後方我們已經全部處理好了,現在我們大家都在這兒安心的守著陸隊,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吉人自有天相,你別太擔心了。”
童文其實並不擅長安慰人,但喬綿自幾年前初進部隊時就與他交好,現在聽到他刻意的安慰,心中其實也稍微舒服了些。
不管如何,至少還有這群人,義無反顧的,陪在她身邊,與她一起等陸亭川的好消息。
喬綿扯出一個微笑,眼神即使無力,但也不似開始那般蒼白,她淡淡的說道,“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
她又看向向成玨,“謝謝你,成玨。”
向成玨故作不懂,“謝我什麽?綿綿,不要這麽客氣。”
喬綿搖搖頭,避開了他們,又走到了那群隊員身前。
他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傷痕,大家已經很累了,光是站在那裏,身上都透露出滿滿的疲憊。
喬綿這才想起,算算時間,他們已經差不多三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了。而這群人,這群年輕的小夥子們,還剛剛從戰場上廝殺下來,拿命去搏鬥了整整一天。
但現在,他們站在外麵,每個人看著她的眼神,沒有絲毫的埋怨,沒有逃離,沒有不耐煩,他們全都虔誠的等待著,看著她,他們都在祈禱祝福,希望陸亭川沒事。
來醫院的路上喬綿已經聽醫護人員說明了,陸亭川全身上下並沒有致命傷,讓他虛弱暈倒的原因是那處武器傷,因為傷口深,沒有及時得到處理,所以失血過多,而後又經曆暴雨、爆炸的刺激,才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嫂子,你回去休息吧,我們在這兒等就行了。”王彬彬也許是看到喬綿狀態也有些差,於心不忍的開了口。
喬綿卻笑著搖搖頭,“沒關係。你們吃飯了麽?我去給你們買飯。”
她看到風塵仆仆的他們,一定是忙完便立刻趕來了,她與金莊一直在醫院都來不及吃飯,何況是這群男兒?作為隊長夫人,此時她的心,開始心疼隊員。
但大家又怎會讓喬綿買飯,所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拒絕了,然後看著喬綿,眼底都帶著幾分篤定的目光。
回到那根長椅麵前,喬綿的心,要比方才淡定一些了。至少此刻,似乎能感覺它的跳動,不再是無力、虛空的感覺。
也許是形成了某種默契,大家此刻就這樣安靜的矗立在此,不說話,不睡覺,都靜靜地等待著。
頭頂的慘白燈光也似乎因為他們的存在,而變得溫暖了一些。
夜風輕起,帶來陣陣涼意。
終於有隊員撐不住了,站著站著不知怎的,就靠牆睡了過去。喬綿清醒得很,一注意到,便再也沒法沉默。
她找來向成玨與童文,商量著讓隊員們回去休息,隻留下她守夜就行了。
向成玨怎麽可能允許自己離開?便立刻命令童文帶領著所有隊員回酒店休息了。而金莊,因為現在向成玨在,他又會一些簡單的柬埔寨語,基本交流沒什麽問題,便不再麻煩金莊,也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對於向成玨做的決定,喬綿沒有異議。此時她已經不知道怎麽去安排了,其實一個人在這裏等待,也是無助的,反而有向成玨在,她的心,也許會稍微安定一些。
很快,大家都走了。原本壓抑的空氣,被人群填滿的走廊,又瞬間變得空蕩起來。
喬綿與向成玨並排坐著,都沒說話。
過了幾分鍾,他問,“你餓了吧?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喬綿卻連忙擺擺手,“不必了。成玨,我沒什麽胃口。”
向成玨作罷。
她又問,“你吃飯了麽?”
“我也沒胃口。”他看著她。
又是一陣靜默。
喬綿的心,卻是五味雜陳,一陣風從她身旁吹過,吹動她的發絲,還有衣服,以及那紛紛擾擾的思緒,和那顆破碎的忐忑的心。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謝謝你今天救了亭川。”
向成玨聽著她一板一眼的說話,驀地臉上就浮現了笑意,“此話怎講?”
“亭川告訴我了。爆炸的時候,是你帶著他,跳了下來。”喬綿雙手撐在身旁,背打的很直,呈現一種防備緊張的狀態。然後她接著說,“這份恩情,亭川不會忘。”
“那你們,準備怎麽謝我?”向成玨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忽然就湧起一股衝動,想伸手去揉揉她柔軟的黑發,像從前一樣。
但那隻手,從她的背後抬起,終於還是停留在了半空。
“等亭川醒了,我問問他。”喬綿轉頭看著向成玨,認真的說。
向成玨的笑意更濃,她還是那樣的死板,偶爾會活潑一些,但大多數時候都不懂得變通,也不愛開玩笑,就那樣認真的睜著圓眼看著你,直直的看到你內心裏去。
“好啊。”向成玨說。
然後他站起來,走到窗前,將半個身子都往外探去,吹著夜風,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喬綿也沉默著。
但氛圍並不尷尬,反而有一種寧靜祥和的味道。
她是負了向成玨,可他也算是她很親近的人,有他在,那顆心便能稍微安定,似乎有了依靠。
但若論友情,她能給。論愛情,她終究是給不了。
偶爾也想關心關心向成玨,想問問他,近年來是否有其他的心儀對象?但在軍中又聽說,他很拚的工作,幾乎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工作。
由此也能猜出,他哪有什麽閑情逸致去談情說愛。隻是他走的路,與陸亭川似乎又是不一樣的。具體哪裏不一樣,喬綿說不明白。
她側眸回去看他,卻隻看到他默然獨立的背影,那有些瘦削的身子倚靠在窗前,整個人沒了平日繃得筆直的高傲狀態,倒顯得親和不少。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還是不容靠近的。
喬綿想,也許她也未曾真正走近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