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亭川在從二樓跌落下來後,順著坡上滾了下去,而後便迷迷糊糊昏了過去。隻記得昏迷前耳邊轟隆作響的爆炸聲,以及那漫天飛舞的,被巨大衝擊力擊的粉碎的一切。 黑煙滾滾,血肉彌漫,強烈的炸藥味兒混合著血腥味兒一鼓作氣的鑽入陸亭川的鼻腔,他的意識原本已不是很清醒,卻被這令人作嘔的氣息嗆得難受。
耳邊甚至想起了幾聲熟悉的男音,“亭川,陸亭川,醒醒!你還能行麽?”即使此時意識模糊,陸亭川也能認出那是向成玨的聲音。
嗬,竟敢問他能行麽。廢話,作為一個男人,怎能說自己不行?
於是來自內心深處的那股強大力量在驅使陸亭川睜開眼睛,他眼前一片黑暗,胸口處也隱隱作痛,全身都失去了力氣,動彈不得。
但是此時腦海裏響起的不光是向成玨的聲音,還有那塵封在心中的,總在他想放棄想倒下時在耳畔徐徐作響的聲音,那是專屬於喬綿的,那是他想忘也無法忘記的,永遠都在支持他的。
於是蒼天白日,陸亭川終於緩緩睜開了眼,他的臉上有一片擦傷,肩膀處的彈傷也有些發紅,也許是因為剛才從樓上摔下時,不小心又將傷口折騰了一遍。
於是經過這麽一出,陸亭川整個人其實是有些虛弱無力的。他的嘴唇甚至有些泛白了,但睜開的雙眼依舊明亮,眼神依舊有力,看著向成玨那近在咫尺的臉,陸亭川忽然一下就笑了。
“你離我這麽近幹嘛?”他故意將頭偏開,這樣躺在地上直視天空,天色亮的有些刺眼。
向成玨本來半蹲著,現在見陸亭川醒了,便站起來朝他伸出手臂,“能起來麽?”
“廢話。”陸亭川擠出一個蹩腳的笑。
但身子剛一移動,右腿便傳來一陣吃痛感。猝不及防的痛讓陸亭川不禁發出一陣“嘶”聲,而後才將右腿稍微轉了一些角度來看,才看到那右小腿後方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傷口周圍的血液已經有些凝固了,血跡也開始發烏發紫。
向成玨不禁眉頭蹙起,“靠,怎麽傷全跑你那裏去了?”他活動活動身子,剛才那一摔,他是沒有任何毛病的。
陸亭川語氣不屑,“鬼知道。”但剛剛不動還好,一動右小腿的傷口是實打實的疼。而且陸亭川此時學乖了,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在等著他。
但眼下確實是該馬上離開現場。他迅速掃量了一遍前方廢墟,剛才那輛衝向房子的車早被燒成了一輛空架子,此時火已經熄滅了,隻有黑煙還在冒著。
陸亭川心頭一沉,知道那車上的人一定早被炸成了碎片。他心裏為無辜的居民哀悼著,但方才情況緊急,隻求自保,完全無暇去救其他人的性命。
忽然記起剛剛跳下樓前,他與向成玨拚命呼喊著讓童文帶領大家撤離,此時距離爆炸過去不過短短十幾分鍾,童文他們不知去了哪裏,但也好,這裏沒有蹤影,至少說明他們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所傷。
在向成玨的攙扶下勉強站起的陸亭川,神色嚴肅靜默。向成玨拉著他,要帶他下去,陸亭川現在身上的傷已經很多,不能再拖了,得趕緊去醫院。
但陸亭川卻擺擺手,並不打算聽他的話。
“去上麵看看。爆炸後的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他話說的篤定,眼神看向那裏,也十分堅韌。
向成玨站在陸亭川身旁,卻有些猶豫。“我去吧,你先下去。或者我去找來童文,讓他帶你去醫院。”
說著向成玨將對講機拿起,卻沒了信號。他有些懊惱的將對講機甩了甩,“沒信號。”嘴裏隨意嘟噥了一句,卻聽的陸亭川身體一怔。
他原本刻意將喬綿暫時拋之腦後。
至少,至少他們現在所處的現場,離喬綿所在的位置還有一些距離。這樣算來,隻要喬綿不出門,應該是安全的。哪怕他們已經遭受到了襲擊,但對方應該找不出喬綿的位置。
可他卻又忘了,原來連喬綿負責保障的信號源都沒了信號。那說明什麽?是她的通訊也遭受了襲擊嗎?而她此時是在全力修補,還是又在怎樣?
陸亭川隻覺那身子的僵硬正在席卷遍布全身,他額頭也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手心也變得黏糊糊的,很難受。
他那顆堅定的心,像是突然被放在了天平上,不知該如何做決定。也許此時該先去查看了解喬綿的安全,可陸亭川的心又告訴他,現場往往更重要。
但此時思緒已經無法集中了,這樣強烈的來自心底湧出的不安,甚至將他身體上所有傷口的疼痛感都轉移了。
陸亭川有些恍惚了。
向成玨在他身旁看著他的神情,但卻沒有完全察覺出他的不對,隻是淡淡問著,“我先說了,如果實在不舒服,一定要提前五分鍾告訴我,我好準備,別來突然襲擊哈。”
陸亭川聽著他的話,也隻是茫然的點點頭,但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往後轉去,看向喬綿所處的那兩公裏外的房子。
但目光所到之處,分明還沒有到那棟房子,就已經被半路那個翩翩身影所吸引。
那穿著清新休閑服,那紮著高高馬尾,那握緊雙手正在奮力奔跑的那個女孩,不是喬綿是誰?
她正全力的跑向他的方向,抿著雙唇咬著牙,眼睛哪也不看,隻是死死盯著自己的前方,而她的雙腿輕盈的跳起又落下,每一步看起來如此輕鬆,卻又如此艱難。
她就那樣的跑向陸亭川,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害怕。
天色很亮,但又很暗。陸亭川站在那裏,虛無著眼睛,隻感覺那女孩身影時近時遠,時明時暗,她沒有看見他,而他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真的來了麽?在現在這個如此危險的時刻,她就那樣不顧一切的衝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