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接近傍晚,夕陽西下,車子剛開進醫院大門,夕陽在路上投下狹長的、金黃的亮帶,靜謐中透出一絲溫暖。 喬綿和陸亭川心中都很興奮,坐在安靜的車子,仿佛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陸亭川給醫生撥去電話,醫生說還在對張夢做最後的檢查,他們在樓下等就好,醫護人員會親自將張夢送下來。
冬日的夕陽短暫,轉瞬即逝,此刻暮色漸沉,寒意也漸漸浸了出來,溫度也下降了好幾度。
但喬綿絲毫不覺得寒冷,她和陸亭川站在車旁,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仿佛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一件最值得期待,也最振奮人心的事。
事實上,確實值得慶幸與期待。
直到正常的張夢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二人眼中,喬綿甚至都不敢確信那正微笑著向他們走來的張夢,已經脫離精神分裂的困擾,已經恢複正常,再與常人無異。
喬綿看著迎麵走來的張夢,柔和的路燈灑在她的臉上,她似乎帶著淡淡笑意,但眼神又是充滿希望與生命力的,甚至氣色看起來都好了許多,即使同樣不施粉黛,但再也不是此前那亂糟糟的病人模樣。
是的,她脫離苦海了,不再受精神的折磨。
喬綿忽然心底湧起陣陣感動,那感動如海浪般洶湧翻騰,讓她喉嚨一陣酸澀,淚水也瞬間盈滿眼眶,她用手捂住嘴,淚水卻不可抑製的滑落,滑過臉頰,滑過嘴角,淌在地上,晶瑩透亮。
“小綿。”一聲清脆的、熟悉的聲音讓喬綿回過神來,張夢已走到她與陸亭川跟前,她身姿挺拔,頭發柔順,麵容姣好,衣服也都換上了住院前的正常衣著。
緊接著,又是一聲熟悉的問好,傳入陸亭川耳間,“陸隊。”
原本也有些恍惚而感動的陸亭川,再也不能容許自己走神,他臉上原有的寒意消失,接著湧上溫暖的笑意,“張夢。我們在。”
喬綿側眸望著陸亭川,他說,我們在。多簡單的三個字,卻不僅讓張夢,甚至讓喬綿都感覺到那最真摯的陪伴。
是的,他們一直在。
張夢的患病,洛名刀的截肢,陸亭川與喬綿不敢讓這兩人的家人知道,便一直守候在側,隻要需要,他們的時間可以二十四小時無條件奉獻。
“小綿,你哭什麽?”張夢的眼中揚起一點閃爍的光,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那是喬綿最熟悉的,曾經給予她許多關心與鼓勵的特有微笑。
喬綿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給了眼前的張夢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那個擁抱,來的太晚,於是便耗盡了所有力氣。
這幾個月,張夢的病情成了喬綿與陸亭川,以及破狼眾人心中的結。一直以來,張夢都像一個大姐姐一樣照顧著所有人,誰也沒想到平日看似堅強甚至說堅韌的張夢,會忽然被打擊到精神分裂。
她倒下了,住進精神病院,彷徨、無措與痛苦交加,成了張夢每日生活的基調。
那日洛名刀醒來,想要見張夢,張夢被洛名刀刺激到尖叫、崩潰,立刻發病。喬綿與陸亭川都嚇壞了,原以為這下張夢的病情又會加重。
沒想到,她卻因為這番刺激,而恢複了正常。
也許是洛名刀真切的呼喚,也許是來自心底對她最愛的洛名刀的執念,讓張夢的心再也無法一個人在醫院的孤獨滋味,所以即使她拚了命,也要好起來。
愛,真是神奇的東西,可以讓你痛不欲生,也能讓你充滿希望。
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夜風開始湧動,吹在身上有些透心涼,眼前這群人卻被熱情的氛圍籠罩。
那位一直負責張夢病情的眼鏡醫生人好心善,還在對喬綿他們做最後的情況講解,告訴她與陸亭川應當怎麽照顧張夢這位才康複的病人,即使當事人張夢就在一旁帶著笑意聽著。
終於講完,張夢將眼中的眼淚咽了下去,強笑著說:“好啦,別感傷了。你不是說我的康複是奇跡嗎?奇跡在眼前,就這麽舍不得?”
眼鏡醫生和護士小姐都點點頭,“舍不得你這個奇跡。但還是希望我們再也不要見麵,希望你能越來越好。”
從醫院離開時,張夢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她坐在後座,喬綿也陪她一起坐在後座,陸亭川平穩的開著車,喬綿摟住張夢瘦弱的肩膀,看著她漆黑的雙眸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鹹鹹的淚水就這麽流過她的臉頰。
喬綿的心在無聲無息的痛著,她知道,即使張夢此刻好了起來,但她心中留下的傷痛,以及洛名刀截肢的事實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們還需要麵對的,還有很多很多。
二人在車後寒暄著,喬綿抹幹了眼淚,一直伸手挽著張夢,聽她不停的說話,不停的笑。
陸亭川在前麵,將後麵這兩位女子的笑顏盡收眼底,他知道,張夢的康複來之不易。醫生說了,原本她的病情在往惡劣的方向發展,也許是那日見洛名刀,曾經刺激她最深的那人又狠狠刺激了她一番,結果以毒攻毒,反而好了。當然,這隻是大膽的猜測,不過也算是最後的結論了。
車子在夜色中行駛著,低緩的音樂聲輕輕流淌,喬綿與張夢都不再說那些過去的往事,兩人笑起來的模樣天真而美好,似從未經曆過傷害之事。
陸亭川淡淡開口,嗓音清澈,“張夢,餓了嗎?先去吃飯?”他剛剛已經提前聯係了葉上,讓他留了一個包廂。張夢剛恢複,陸亭川擔心她不願去人多的地方,葉上是自己人,也許會好一些。
但張夢則收斂了笑容,她坐直身子,望著後視鏡中陸亭川沉著漆黑的雙眼,說,“陸隊,我想去見紛紛,可以嗎?”
陸亭川怔了一下,隨即點頭,“當然,你想見,隨時都可以。”
月色逐漸斑駁,車子在迷離的夜色中,朝陸家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