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亭川點點頭,“辛苦你們了。那她現在的情況,會發病嗎?” 醫生扶了扶眼鏡,說,“這個不好說。她現在其實本來就不是清醒狀態。那個,我聽說裏麵那位病人是張夢的丈夫是吧?加上她此前本來就是受了丈夫的刺激,所以這個有點難說啊。”
醫生也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陸亭川明白了,張夢這個病誰也無法保證,所以,還是隻能讓她見了洛名刀再說。
他轉身進了病房,洛名刀似乎已經聽到外麵的說話聲,麵色凝重的向外望著。
陸亭川又默默退了出去,將張夢帶了過來。
她瑟瑟發抖,臉色越來越蒼白,全身都縮著,似乎很害怕來到的這個新環境,以及周圍這些原本熟悉,此刻對她來說卻無比陌生的人。
在進病房前一秒,陸亭川又讓張夢停住,隨後他將喬綿叫過來。
“綿綿。”他低聲喚喬綿的名,聲音溫柔似水,“把你的外套脫下來。”
喬綿看著他的眼,那裏麵藏滿了心痛,無助,她也在那瞬間明白了陸亭川想要做什麽。
醫院內部並不冷,喬綿將身上穿的外套脫下,隨後她又拜托護士和她一起,將張夢的病號服換了下來,為她穿上喬綿的外套,接著喬綿又從包裏翻出一把梳子,將張夢淩亂的頭發梳理好,又拿出口紅,為她抹在蒼白的嘴唇上,這樣看著,整個人至少精神了些。
“夢姐,去吧。”喬綿輕輕擁抱了張夢一下,她身上很冷,沒什麽溫度,但喬綿知道,等張夢見了洛名刀後,就好了。
她的心,一定會活過來的。
張夢進去了。
陸亭川和喬綿,還有童文,以及那位戴眼鏡的醫生,都在門口候著,萬一裏麵有什麽情況好第一時間進去。
喬綿有些緊張,陸亭川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反而讓她手心開始冒汗。
裏麵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外麵的人也屏息著,尤其是陸亭川和喬綿,兩人的手指緊緊交纏著,汗水漫過手指,揮發在空氣中。
片刻後,裏麵傳來說話聲。
先是洛名刀的聲音,接著是張夢的聲音,再然後二人聲音交織,最後是張夢的哭泣聲。
壓抑的病房,洛名刀瞪著雙眼,淚水盈滿了眼眶,他死死盯著張夢。
眼前這個眸光呆滯的女人,還是他最愛的老婆張夢嗎?
“夢夢,夢夢……”他呢喃著,呼喚出聲,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
而張夢畏畏縮縮,躲在病房不遠處,有些害怕的看著洛名刀。
“夢夢,是我啊,我是名刀,你不認識我了?”他想起身,無奈身子完全僵硬,根本無法動彈。
何況,何況他那雙腿,已經無法支撐他的行動。
“亭川,亭川!”洛名刀忽然對外麵大喊著,那聲音裏充滿驚恐。
陸亭川趕緊打開門進去,剛走到半路卻隻聽見一聲怯怯的聲音,讓他的身子也僵在原地,“名刀,是你嗎,名刀?”
這飽含脆弱,膽怯,又充滿驚喜與愛的聲音,不是張夢是誰?
陸亭川退了出去,為二人輕輕關上了房門。
洛名刀整個身子也怔在了床上。
“名刀,是你吧?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張夢蹣跚著步子走近洛名刀,分明是一個妙齡少婦,此刻卻變成走路歪歪斜斜的老人一般。
她的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落下,沾濕了衣襟,掉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夢夢,你過來。”洛名刀輕聲喚她,那聲音脆弱的如同被車輪碾碎,已經無法支撐出一句完整的話。
終於,張夢越接近,越肯定,原來那床上躺著的就是她深愛的男人洛名刀,隻不過,她的視線再次落在了洛名刀空蕩的雙腿上。
那雙原本強健有力的雙腿,早已自大腿以下被全部截肢,他從此成了一名殘疾,再也不能成為正常人。
“名刀,你的腿……?”她的聲音同樣破碎而顫抖,那沙啞的嗓音,從喉嚨裏硬生生擠出來,伴隨著窗外的雨滴,一滴一滴滴在人心上,讓人吃痛。
終於,在洛名刀還未回答前,張夢的眼前閃爍,似想起了什麽一般,她的淚如決堤的河流,再也止不住。
她蹲在地上,崩潰大哭起來。她哭泣的聲音讓人無比痛心,洛名刀望著張夢顫抖的身子,她劇烈抖動的雙肩似乎在訴說她心中的痛。
而望著她的傷心痛苦,洛名刀的心中更像有一塊巨石在狠狠碾壓,將他好不容易拚湊起來的勇氣,能夠直麵事實的勇氣碾的粉碎!
他再也忍不住了,使出拚命的力氣去挪動身子,同時伸手將左手上那還在輸液的管子一把扯掉,血液噴灑出來,濺在床單上,但洛名刀不管了。
他的愛人在他眼前哭泣,無助,他又怎能放任不管?
可悲的是他沒了雙腿,即使此刻陪在她身旁,也再也不能伴她同行,再也不能做她的守護者。
“夢夢,你別哭,你別哭……”洛名刀的聲音支離破碎,每個字都像在心上狠狠的劃一刀,血流如注。
可縱使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整個身子也隻挪動了一點點,而洛名刀的傷口已經傳來陣陣撕裂的疼痛,甚至紗布上開始滲出血跡,似乎已經在警示他,不可以再做鬥爭了。
張夢的淚水已經濕了一片,但哭聲逐漸小了下來。
門外的幾人聽到裏麵的哭聲,卻不敢輕舉妄動。
醫生在一旁解釋,“雖然她這時在哭,但是情緒上暫時沒有其他大的波動。若這個時候盲目進去,反而會刺激到她。”
幾人隻好耐心等著。
等著等著,伍瀚軒來了。他走到門前,沒說話,也俯身與陸亭川他們一起認真聽著門外的動靜。
大家都聽的認真,沒人發現伍瀚軒的到來,直到喬綿一轉頭,才發現伍瀚軒也立在這兒,豎著耳朵聽和看裏頭的動靜。
她輕呼出聲,“伍首長。”這是上次開會過後喬綿與伍瀚軒的首次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