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文來換班的時候,看見洛名刀也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但他沒細想,醫生沒對病人的病情發表意見時,他不敢隨意開口。
然後,快到中午時醫生終於給出了說明。
那時童文剛去拿了送來的外賣,最近醫院的飯菜太過清淡,他實在吃不飽。外賣騎手將外賣送到醫院門口,童文便火速下樓去取。
他算好了,從三樓以最快的速度下樓去取外賣再上來,總共花費時間不超3分鍾。
這3分鍾,他讓一位小護士幫忙替了,所以不用擔心。
但3分鍾回來後,小護士身前多了醫生。
依舊是那位眉頭緊鎖、說話直白的醫生。
童文到門口時,看到醫生站在洛名刀床前,背影沉重如山。
大約是聞見了飯菜香,亦或是聽見聲響,醫生緩緩轉頭,他戴著一副厚重的圓眼鏡,飽讀詩書的模樣。
“你先把飯放下,出來聽我說。”醫生朝童文走過來,他的腳步聲每一聲聽起來都很沉重。
童文不知怎麽了,他呆若木雞,醫生走過身旁後才反應過來,他將飯菜擱到一旁的茶幾上,隨後走到門外。
小護士拿著小本子在一旁記著筆記,醫生則一臉嚴肅,對著童文開口,“其實病人的病情前幾天就有所反應了。隻是,上午我才進行了最後的確定。”
童文雙眉擰成一團,他年紀輕輕,臉部卻飽經風霜,此時眉眼緊蹙,看起來有些滄桑。
醫生望著童文眼眸裏透出的鋒利的光,更為沉重的歎了口氣,“病人的病情惡化了。之前為保證傷口的愈合,我們為他進行了自身皮膚植皮。但沒想到他的排異反應出現的這麽緩慢,這完全是我們沒想到的。”
童文深呼一口氣,他聽見自己的心砰砰直跳,“醫生,能不能麻煩您說的直白一些?”痛快點,讓他知道最壞的結果。
醫生扶扶眼鏡,他想,自己似乎說的很直白了。
“就是,現在病人的聽力受到損傷,甚至智力將下降,語言功能也將受到影響。不過現在病人暫時還沒恢複過來,一切也不太好說。隻是我們檢查出來的結果是如此,也希望你們能做好最壞的打算。”醫生一口氣說完,似乎完成了非常重大的事件一般。
童文沒理會他說的這呀那呀,他徑直問,“眼睛能看見嗎?”
醫生思考三秒,“暫時沒影響到視力。”不過他又補充一句,“日後也說不定。”
“能看得見就好。”童文點頭。
沒關係,從將洛名刀交到醫院來那刻起,他們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其實隻要能保住他的命,所有的可能便都不是最壞的。
醫生見童文一副已經接受的模樣,搖搖頭歎歎氣,叫上小護士走了。
小護士記完筆記,她對平日沉默寡言但認真負責的童文十分有好感,便安慰他道,“你先吃飯吧。其實病人也沒有那麽嚴重,我待會再來看看他輸液的情況。”
童文點頭,目送護士和醫生的背影。
進去後,他卻沒了胃口,坐在沙發上思考醫生的話。
直到陸亭川來了。
他原本沒打算今日來看望洛名刀,但喬綿獨自出門,他一人待在家沒意思,便過來了。
童文見到陸亭川的時候有些意外。
畢竟恰逢醫生說了一些不好的消息,童文不太想將病情轉述給陸亭川。
陸亭川進病房來,看見童文的外賣放在茶幾上,他輕蹙眉頭,“你沒吃飯?”
童文斂起不安的神色,正色道,“陸隊。”
“我現在都不是陸隊了。先吃飯。”陸亭川將外賣盒拆開,飯菜遞給童文。
還好,還沒完全涼透。
童文接過外賣,依舊沒太多胃口。
他不是一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
而陸亭川,恰恰善於察言觀色。
“怎麽了?洛隊有情況?”他故意放輕鬆語調,隨後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躺著的洛名刀。
童文止不住心中的情緒。
他原以為,真的如自己心中所想,隻要洛名刀活著就好了,其他的結果都無所謂。
但此時,有人來與他分擔後,童文才覺心中悲傷洶湧而至。
他們,都那麽正常。為何偏偏,洛名刀成了那個受罪的人。
童文將醫生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了陸亭川。
陸亭川的神色從一開始的刻意輕鬆逐漸嚴肅,最後寒冷如冰。
他緩了一會兒,才明白童文口中的:智力、語言功能、聽力均受損是什麽意思。
如果洛名刀醒來,他除了沒有了雙腿,甚至連行為舉止都無法像正常一樣了。
是的,即使像,都不能像正常人了。
後來,陸亭川再也沒說出安慰童文的話。
他又詢問了一些部隊上的情況。自從他被停職後的這幾天,陸亭川都沒有回過破狼。
即使心中無比牽掛,他也忍住了那份牽掛。
至少,有童文在。
童文簡單給陸亭川匯報了些工作。
他與孟成、王彬彬三人輪流值班。其他人偶爾過來陪護,但基於醫院比較安全,不需要太多人手,童文也就沒安排那麽多人。
陸亭川表示肯定。
部隊在醫院裝了監控,有任何風吹草動至少能聯係最近的警方迅速過來。醫院人來人往,陪護人太多實在惹眼。
之前考慮過將洛名刀送去軍醫院,但由於出事後最近的醫院便是這裏,目前洛名刀情況不穩定也實在不適合轉院,所以暫時便在這裏住下。
S醫院醫療先進,醫護人員水平高,陸亭川覺得將洛名刀安排在這兒也不錯。
有時候,最低調,樸實的地方最利於恢複。
後來,童文默默吃完了手中的外賣。
陸亭川在洛名刀床前靜靜坐了一下午,一字未發。
他就這樣望著這位曾經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腦海裏湧現的都是回憶,但擺在麵前的都是現實。
陸亭川並不想被現實擊垮,但他覺得自己有些無力。
敵人要做的是傷害他,讓他痛苦不堪。
時至今日,望著洛名刀蒼白平和的睡顏,陸亭川不得不承認,那群匪徒做到了。
看著洛名刀受罪,比讓陸亭川自己死了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