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命奇士點驚魂
衡州城,臘月初八,清晨。
晨霧剛散,淡淡的陽光灑了過來,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城門洞開,形形色色的人迎著朝陽,容光煥發,各種小商小販都忙碌起來,一天又開始。
太陽漸漸高升了,西城門邊一個蒼老的漢子,推了一輛小車停下,從車上拿下四隻木腳架,手足顫抖地架起一個相命攤來。
這時正是鄉下人進城賣物趕集的時候,人人都是匆匆忙忙,或是趕著驢拉的大車兒,或是挑著滿擔滿籃的新鮮菜蔬雞蛋,往鬧市趕去交易,哪有人還會有暇來光顧這糟老頭兒的測字攤了?
那老者半閉著眼,安詳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欣賞芸芸眾生,對於生意慘淡,仿若並未放在心上,任由麵前人來人往,也不與人招攬一下生意。
過了一會,忽然城外一陣“得得”的馬蹄聲,緩緩走來八匹坐騎,伴著一輛馬車。聽到動靜,那老者驀然一睜眼口中念道:“富貴本有相,生死一念間,禍福生旦夕,迷津兩茫茫。”
那為首一個中年漢子聞聲收韁打量了一眼老者,沒有說話,轉頭又要前行。那另外兩個漢子應了聲好,正待催騎進城,那相攤老者冷冷地道:“壯士慢走。”
那漢子一怔,以為這老頭想騙錢,道:“老先生,你莫不是在說我們?我們還有事呢,你找別人算命去吧。”
那相攤老者哼聲道:“生生死死,本已成定數,早與晚亦改變不了死亡的結果,你何須掙這一刻。”
馬背上兩個年青漢子聞言大怒,這不是咒他們要死了麽,對著老頭氣勢洶洶的吼道:“死老頭子,你滿嘴胡說八道什麽,信不信爺們把你攤子給砸了!”
說著衝上前去,便欲掀翻老者攤子。
“慢著!”
為首的中年漢子見狀,忙將兩個夥伴喝住,緩緩走到老者攤前,沉聲道:“請老先生替在下相相氣色如何?”世上上奇人異事多了去了,謹慎些沒有壞處。
老者沉吟良久,搖頭道:“縱觀閣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期間神韻內藏,應當非常人也。”
他話鋒一轉,竟變得有些奉承起來,那為首的中年漢子一聽,反倒更不好發作,得!剛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著,伸手從囊中挑了塊碎銀拋在攤桌上,淡淡地道:“多謝先生指教。”說罷翻身上馬,揚鞭欲走,另外兩人已經騎馬走了。
沒想這時老者卻又歎息道:“可惜呀,可惜!”
中年漢子本已欲離開,聞言拉韁駐馬道:“老先生尚有何指教?”
那老者拿起桌上的銀子,在手中把玩似的掂了掂,突然朝中年漢子丟了回去,道:“這銀子還請壯士收回,老夫這裏雖相命點命,予以度日,卻是收不得你的銀錢。”
中年漢子雙目一睜,疑惑的瞪著那老者,感覺十分奇怪。
沒承想老者卻道:“老夫相命點命收取錢物,天經地義無口厚非,但是死人錢確實收不得,否則這筆債日後哪裏去算?”
中年漢子聽那老者胡言亂語,心中也是氣極,正欲發作,前方轎子裏卻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快午時了,休要糾纏,走吧”
“算了,晦氣,走走走正事要緊。”中年漢子這時也顧不得發作了,擺了擺手,急匆匆的跟上了,一行人馬,漸漸遠去。
那夥人走了不久,又過了數批人馬,也偶爾夾雜著一些轎子,每個人都衣著光鮮,意氣風發。那擺相攤的老者看在眼裏,卻是越看越心驚,心中尋思道:“這些人怎的個個都是凶煞之氣直透華蓋?分明是趕去送死,再也活不了啦!”
他默運功法,閉目推算了一會,然而卻是一片茫然。雖然有些蛛絲馬跡,但並不能探究其分毫,他暗暗歎了口氣道:“天機難測,天機難測啊!”
那老者對於自己相算之術極是自信,但此刻竟是動搖信心,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雲兒,咱們已經到衡州城了。”另一個少年人的聲音道:“這裏依舊很熱鬧啊,爹。”
老者聞聲一動,睜眼一看三個衣著樸素的人正要從相攤前走過,那少年麵如冠玉,鼻直口方,同行的夫婦卻天庭暗淡,急忙開口叫道:“慢!”
少年轉身過來,連忙一揖:“老人家,是叫我們嗎?”老者定睛直勾勾的看著那少年,過了良久,他左手猛的一把拽過少年的手掌,右手在虛空中連連翻轉,虛空中一道道亮銀色的光芒閃現,並急速的往少年掌心而去,在少年手心迅速形成了一個大大的“遁”字,道:“今夜如遇不測,速往日出之向逃命,老夫點爾之命,泄漏天機,恐罪遭天譴,信不信也由得小子你了。”
少年此刻已經完全呆住了,活了十幾年,他何從見過這種事情,居然憑空虛晃幾下,就能在他手心寫出字跡,實在神奇。而且這麽神奇的人,所說的不測究竟是什麽,莫非這次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邊上那對夫婦也走過來,欲待仔細詢問始末,老者卻宛若磐石,老僧入定一般,一聲不發。少年一家三口隻好取出一小塊銀子放在桌上,忐忑不安的走了。
葉雲飛一路對手心的字耿耿於懷,一步一回頭的跟著父母走著,腦海裏思緒不停的翻滾著,到底會發生什麽危險,為什麽他能在憑空寫字,而且是光芒所凝成的字,百思不得其解。
走著,周圍越來越熱鬧,街道越來越繁華,連續走了半晌,終是慢慢寧靜下來,忽見街邊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一個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隻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寫著“方府”兩個大字。
一家子還沒到門前,就有人大叫起來:“快告訴老爺太太們,三姑奶奶和葉姑爺回來了。”
少年一家人跟著其中的一門侍,從旁側的西門走了進去。途經玄關,數十丈後,穿過了垂花門,兩邊是花園遊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麵的正房大院。正麵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台階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道:“剛才大家還在念著,沒想這麽快就來了。”於是有人爭著打起簾籠,一麵聽得人回話:“三姑奶奶和雲飛表少爺到了。”
進得庭來,但見兩列茶幾擺開,幾個錦袍華服的老爺太太紛紛站起身,爭著過來問候,七嘴八舌的,簡直讓人無法回話。稍微靜下來後,雲飛被父母領著一一跟諸位長輩見禮。五年前來的時候他還小,分不清楚誰是誰,這次他終於明白了,哪個是大舅舅,大表哥,也知道了天下聞名的方家七大才子,一個個都是功名在身,不是舉人就是進士,甚至還有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果然不愧為書香門第,遠不是他爹區區一個秀才可以比的,怪不得爹總對來方家有種怨念,這是被打擊了啊。
“怎麽沒見老爺子啊?”雲飛的母親方素青問。方家老太太十年前就去世了,隻有老爺子還在,今年已經一百零三歲了,是六十年前的進士,近年來依然精神矍鑠。
“老爺子閉關了,最近不知道在修煉什麽。一個多月前老爺茶飯不思,後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讓任何人打擾。到今天有七七四十九天了,也該出來了。不過應該沒什麽事,今天早上還聽見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大舅爺回答。
方家老太爺雖然是讀書人士,但也不知道哪個年頭接觸的修道,自此一發不可收拾,整天都是修煉,修煉,除了修煉,別無他想。
由於老爺子以前同樣的閉關也有過幾次,所以大家也不在意。屋子裏逐漸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