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溯流河

  比武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除了每日必做的一些課程外，幾乎無所事事。


  太久的平靜讓招雪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常常獨自坐在草坪上發呆，偶爾會將大把大把的花兒撒在河裏，然後看著它們隨著流水靜靜的離去。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那些已然遠去的花兒，竟然由另一條河道上陸陸續續地漂了回來！

  “是的，這正是一條溯流河。”招雪喃喃地說著，一種別樣的愁緒油然而生！於是，她突發奇想，將那張寫滿字跡的紙張折成小船，裝上鮮花，讓其順流而下！


  有道是，無巧不成書。那一日，正巧一個少年經過河邊，想到此時正值寒冬，方圓數十裏唯有此處草木微綠，溪流澄澈，不覺多看了兩眼。而正在此時，無數落英擁簇著一個滿載花瓣的小船，徐徐而來。


  古人雲“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一直以來，隻當是詩人們一時興起的浮誇之做，卻不想如今萬木皆枯，百泉盡凍，此處竟有鮮花活水，真是怪哉！


  驚詫之餘，少年隨手將那船兒撈起，卻見那紙上隱約似有墨跡。拆開細看，卻是四行小詩：春花秋草滿目傷，金玉滿堂亦思鄉。欲寄此情付斯水，隻惜溯流不還鄉！


  這少年默默讀完，不覺釋然。原來這是條溯流河，也就是專供古代將士和皇族們遊樂或者傳達信息的環流河。


  這，是何等的奢華和腐敗！那少年眉頭微皺，心想：看那紙張那也是上等的檀木所製，雖然浸水多時卻絲毫沒有鬆散的意思。


  再看那字跡娟秀規整，不失女子的稚嫩之前，想必是哪國的公主遠嫁他國的思鄉之筆，想來想去，頓生感慨，於是取下佩刀截一方長木刻道：

  麗人思疆域，懷鄉亦有鄉。


  離兒隨風蕩，漂泊在四方。


  刻罷，將其放回小船，讓它仍舊順水而下。


  且說第二日，招雪照例早早的坐回溪旁。卻見那小船載著一方木片，緩緩的遊了回來。一陣風吹過，小船有些不穩，險些翻倒在水中。


  見此，招雪心中一驚，禁不住為那小船的執著和幸運歡呼喝彩。她湊近了身子輕輕的將它撈起，剛要感慨它頑強的生命力和執著的勇氣時，卻意外的發現那船上的木片上麵竟然有些字跡！


  那字跡雖是利器所刻，卻不失遒勁與俊逸，更加字裏行間似乎有些許勸勉之意，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溫馨。想到世人雖是居無定所，粗茶淡飯，但仍有人可以吐露真言，相比起自己，倒也不失是一種幸運。


  於是再次提筆寫道：


  金絲盞，綺羅衣，華光暗隱空悵惘。


  失親苦，離鄉恨，愀然何處覓知音！


  招雪的話並沒有誇張，王府裏所有人都對她唯唯諾諾，就連那瑩兒也隻是滿腦子的規矩！知心的話還能找誰說呢，招雪輕歎了一口氣，將第二隻小船輕輕放入水中，靜靜地看著它消失了蹤跡。


  再說那少年，自從把那小船再次入水中的那一刻，心中就開始時陰時雨，躊躇不定。


  他不知道那小船的主人是否可以看見，或許那船兒已經這樣默默地漂流了幾個回合，今日就算能夠順利漂回，那位賦詩之人也不以為意了吧？


  再或者說，那賦詩之人即使發現了內中的文字，也極有可能不以為然。然而就此回去又擔心錯過了回信，於是，整整一天幾乎徘徊在河邊。


  不知道那女子，是不再喜歡這樣毫無希望的等待，還是已經習慣了小船的無人問津，亦或是……他的心突然一涼，莫非老公中守衛森嚴，被人勘破？


  那麽，那個無辜的女子，豈不會受到莫名的連累？想到這兒不僅暗自傷懷，懊悔不已。現在他不斷嗟歎之際，卻見遠遠的似有一物漂來！不錯，那正是讓他一天不曾安寧的小船兒！

  頓是，沉鬱的心一下子活躍起來，正如孩子猛然間找到了遺失很久的玩具那般興奮。他是高興的，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他幾乎沒有同任何人說過話。


  他也是孤獨的，但同時他又渴望孤獨，他的內心很矛盾，可他並不想要這兩種想法相互統一。世事無常，人心難料，他不想也懶得去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們去接觸。


  而這悠悠的小船，卻讓他不知不覺地打開心理的防線。他冥想片刻，削一段竹片舉刀便刻。刻罷，依舊將它小心地放入船中，看著它順流而下！


  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樂趣，招雪又怎能安睡如飴？自從那船兒走後，便開始憂心忡忡，生怕的船兒經不起風浪，到不得遠方。索性幹脆坐在溪邊等候，然而直至日落西山，依然一無所獲。


  可人總是要休息的，急中生智，招雪將幾塊浮木放於溪中固定好，這才放心的回去睡下。


  次日清晨再去看時，果然發現了船兒的蹤跡！欣喜之餘急忙拾起，果然再次見到了那遒勁的字跡：


  清溪綿且長，溯流攜墨香。


  久盼遲不至，唯恐事東窗！

  常言道，見字如見人，看字跡此人必是德才兼備之人。招雪一字一字的琢磨著如何回複，卻猛然見那竹片背部的落款，赫然刻著“蘇離”二字！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