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傷心下的口不擇言
屋裏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在一般，謝水清推門進去的時候，那個坐在角落裏的身子動了一下，抬起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了下去。
眯了眯眸子，謝水清將門重新關上，放輕腳步走過去，蹲下身，坐在了他的身邊。
謝水清沒有開口打破這個沉默，好像這個時候，自己開口說什麽也是無濟於事的——如果陸成星根本就不願意聽的話。
兩個人就這麽坐著，輕輕淺淺呼吸聲在屋裏響著，直到出現了一道格外明顯清脆而又不同的聲音。
謝水清挑了挑眉頭，轉頭去，看著那個抱著膝蓋坐著的男孩，“你……幾餐沒有吃飯了？”
“……”陸成星沒有說話。
“我剛剛聽到你肚子響了。”謝水清輕輕歎了一口氣。
陸成星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身子往旁邊移了一點。
“你要是餓著了，你阿爸阿媽會擔心的，而且……陸爺爺以前不是說，要你不能夠餓著了嗎？”謝水清一邊觀察著陸成星的反應，一邊小心翼翼地說著。
在說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陸成星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
“阿星，你要不要吃點東西？”謝水清稍微坐過去一點，離陸成星近了一些，繼續問道。
十二三歲的孩子，似乎已經開始步入青春期了，唇角旁的那一圈絨毛已經沒有那麽軟，那麽白，心思也比以前更深了，無法讓人一眼就看透了。
“我去幫你拿點東西吧。”等了幾分鍾，謝水清皺了皺眉頭，歎了一口氣道。
謝水清起身出去的時候，賣鞋頭的男生終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陸伯伯，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吃？”謝水清回到客廳，兩個大人正在說話，謝水清皺了皺眉頭，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有，有……”聽到謝水清這麽問，陸父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忙不迭的點頭，語氣裏帶了幾分激動，“是不是阿星他要吃東西了？我去給你拿，他今天早上的早飯，他阿媽還給他熱著呢。”
看到陸父如此，謝水清眯了眯眸子，點了點頭。她無法保證陸成星就一定會吃東西，但是……希望他可以吃一點吧。
“陸伯伯，我去吧。”看著陸父端著東西就準備往屋裏衝，謝水清眉頭一挑，上前擋住了謝父道。
陸父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往房間裏麵看了一下，點了點頭。
端著東西重新回到屋裏，陸成星還是蹲在原地，謝水謝輕輕歎了一口氣，跟之前一樣坐了下來。
“阿星，我也沒有吃東西，你跟我一起吃點吧，我記得以前每次我們回來的時候，陸爺爺總是怕你到學校餓了，就會給你準備好吃的東西，所以你要是餓著了，他該會不開心的。”謝水清拿起碗裏的一個包子，放到了陸成星麵前，“嗯？”
一份鍾過去，少年沒有動。
兩分鍾過去，少年依舊沒有動。
三分鍾過去……
陸成星抬起頭來，看了謝水清一眼，接過了她手裏的包子。
謝水清眼睛一講，心裏鬆了一口氣，有回應就好，她怕的是陸成星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應。
“阿星，你還記得那一次我給你送東西的時候，陸爺爺他說的話嗎。”掰下一塊包子，謝水清抿了抿唇角，塞進了嘴裏。
陸成星拿著包子的手一動。
“他說，他最開心的事情，就看到我們每個人都能夠有出息。”將嘴裏的包子咽下，謝水清輕輕呼了一口氣道。
“可是他為什麽要走呢？”陸成星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得如同鐮刀刮玻璃。
“因為每一個人都有生老病死啊。”看著陸成星如此，謝水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這句誰都明白，但是誰說都殘忍的話說了出來。
總得有人來說的，也許陸父陸母會說，但是他們也在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是嗎？
“每個人都會有生老病死……”陸成星點了點頭，像是在回應謝水謝的話，又似乎在呢喃，在思索。
“就像你，也像我，我們有一天也會突然的消失不是嗎？”謝水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殘忍。
幾分鍾後，身邊的男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過頭，苦笑一聲，用那雙紅腫的目光對著身邊的女孩兒，“阿清，是因為他不是你爺爺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謝水清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陸成星。”謝水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手裏的包子丟回盤子裏，“我不知道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真心的，還是因為傷心胡言亂語的，我暫且當做是你胡言亂語的吧，不然我真的沒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你說完接下來的話。”
謝水清站起身來，眸子裏閃過一抹複雜，“你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說因為陸爺爺不是我的親爺爺，所以我感受不到你的痛苦是吧？是，他的確不是我的親爺爺，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陸成星……人不是冷血動物，不是隻有血緣才能夠標榜兩個人的關係，他是我尊敬敬重的長輩，他的離去……我也十分的悲痛。”
一口氣將這句話說完，謝水清的心口仍舊覺得堵得慌，眸子裏晃過一抹複雜，“如果你覺得我剛才那些話是假的，那麽……你就當做是假的吧，隻是不要讓我覺得……陸爺爺曾經白痛我了。”
說完這句話，謝水清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在這個屋子裏待下去的必要了。
陸成星已經把自己關起來了，畫地為牢，困獸之鬥。
如果他因為陸老爺子的離去而仇視這個世界的話，那麽他永遠都無法走出這場悲傷。
就在謝水清手指握上門把手時，身後的男孩突然間開了口，語氣帶了濃濃的鼻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謝水清呼吸一窒，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語氣冷冽，“你不是覺得我不傷心嗎？如果你覺得傷心就可以不吃飯，那你繼續不吃吧。”
陸成星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謝水老師，手裏緊緊的捏著那個包子，咬了一口，一串眼淚毫無征兆的從他眼裏滑落下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哽咽嗚咽的道。
口齒不清，但是謝水清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