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今夜或不再

  陳樨目送崔霆的背影消失在雨裏。她想象著崔霆和衛嘉雙雙喂豬的畫麵——好一對豬場姐妹花!


  “我怎麽覺得你們待的不是什麽正經監獄?”她假笑道,“可以啊你!在哪兒都混得開,有那麽多人惦記著你,真讓人羨慕!”


  衛嘉說:“也沒有。煞費苦心把給我的每本小說結局部分都撕了,冒著大雨來抽我的隻有你。”


  陳樨掃了一眼在門背後悄悄淌水的大黑傘,臉沉了下來:“你不欠抽嗎?”


  他撫著她後腦勺的濕法,與她額頭相抵,低聲道:“抽吧!你想怎麽樣都行,別不理我!”


  “我來找你不是因為放不下你,隻是我習慣了。”陳樨垂首笑了笑,又說,“像我這種庸人,可能一輩子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做不到極致。感到痛苦就想溜,又總被很淺層的快感吸引。冷了要找地方躲一躲,餓了想討口吃的,心裏不痛快最好有人讓我撒撒氣……我還沒有找到別的去處。”


  衛嘉靜靜聽她說完,起身道:“好。我去看看水還熱不熱。你先洗洗,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


  “你不問我除了來抽你還打算做什麽?”陳樨拖住衛嘉,歪頭看他,“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說我對你做什麽都可以?我很久沒跟人睡過了!”


  她重新甩了那件大衛衣,又鬆開濕漉漉的內衣背扣,挑釁道:“幹嗎不敢看我?”


  一丁點大的空間裏,衛嘉的眼神根本無處可避。他把陳樨按在懷裏,與她鬢發相貼地遮蔽住春光。陳樨上半身赤裸著,散發著潮氣,他能看清她皮膚被冰涼的空氣激起的雞皮疙瘩。她的人和軟玉溫香也不挨邊,貌似比以前更單薄了,摸在手裏是涼的,像冰河裏衝刷下來的籽玉。


  “嘉嘉,你不想嗎?”


  陳樨使壞的時候最喜歡這麽叫他。衛嘉被舌尖舔舐過耳郭帶來的觸感催出一陣戰栗。與她的人不同,她呼出來的氣是熱酥酥的。在冷熱交織的潮濕中氤氳開來的欲望,如暗房裏的菌絲瘋狂孳生。


  衛嘉從來就沒有“不想”!他拚了命地克製恰恰是因為欲望一直存在著,從他見到陳樨的那一刻起。把月亮裝進他的黑房子裏不好嗎?隻要它的一塊兒碎片,就一片!讓這一片隻為一人而閃爍,於是他睜開眼就有了光。他始終沒有那麽做,是怕它因此而黯淡,也怕它照見房子的陰暗與匱乏。可衛嘉不曾想過,自己舍不得摘下的寶貝有一天會在外頭搖搖欲墜。


  他煎熬地親她:“陳樨,我什麽準備都沒有。”


  “我有!”陳樨把一整盒套拍在他胸口,“有種用完它!”


  衛嘉起初任由陳樨胡來,她非要給他戴上,一上來就因為內外不分報廢了兩個,還歸咎於屋內燈光昏暗,打算再試一次。衛嘉忍無可忍地把她摁了下去。陳樨的肢體急躁而主動,內裏卻仍是幹澀的。她抱得很緊,手腳交纏,不允許他有片刻暫緩和抽離,所以剛開始隻有肉貼肉的廝磨,伴隨著撕裂感的飽脹。


  衛嘉知道陳樨哭了。假如他問,她一定會說那隻是感官刺激下的生理性眼淚。他們第一次做的時候其實遠比現在更疼,可那時她還是一隻白色的鴿子,每一下撲騰都透著生澀和雀躍。現在衛嘉身下的陳樨更像琉璃造的天鵝,引頸向他展示周身的裂痕。


  好在這個夜晚還算漫長,衛嘉後麵有足夠的耐心,慢慢將她焐熱,搗軟,再一起像熔漿般融化開去。他們用身體寸寸檢閱對方在分開的日子裏的改變,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彌合。


  最後一次陳樨趴在衛嘉身上,兩人的汗黏在一起。他從她身體裏撤出去,她忽然說:“我們結婚吧!天亮就去!”


  衛嘉沒有馬上回答,他清理好了自己和她,麵對陳樨側臥下來:“明天是周六。結婚需要準備什麽?戶口本你帶身上了?你簽的合同允許你這麽幹?”


  “所以你知道我是隨口胡說的。”陳樨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你要怎麽樣我可以陪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可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後半輩子’不是四個字,是很多年,很多天……”


  “還有很多變數——行了行了,別嘮叨!”陳樨撲哧一笑,“床上的話你也當真?我是誰?未來的影後!跟你結婚,做夢去吧!”


  他用了很多道理來對她說一個“不”字。


  陳樨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現在結婚的,除非她甘願冒著事業、名譽盡毀的風險。她也不認為自己需要任何婚姻所提供的保障。衛嘉是對的,她隻是想一出是一出罷了。假如剛才他欣然點了頭,她該怎麽辦?誰知道呢?她是個瘋貨!沒準真能幹出點讓自己後悔的事來。問題是——對婚姻懷有憧憬的衛嘉還是她認識的衛嘉嗎?


  有款香水的名字叫“今夜或不再”。有些傻話過了這一分,這一秒也不再具有意義了。


  她懶洋洋地撐起身子去摸煙。剛才趴在床頭幹正事的時候她就瞧見了那包沒拆過的煙,是他以前抽的牌子,壓在幾本動物醫學自考教材下麵。


  “這是不是你從我包裏偷走的?”


  衛嘉這次倒沒攔著她,給她把煙點著了才說:“實在熬不住再抽,一周一包差不多了。”


  他把打火機和工具箱放在一起,想必平時不抽煙。過去陳樨看衛嘉抽過幾回,有人遞煙他也接著。


  “什麽時候戒的?”


  “不想抽就不抽了。裏麵弄到煙不容易。”


  陳樨把一口煙噴他臉上,問:“像你這種人是不是掐斷任何癮頭都不在話下?”


  衛嘉笑著揮開煙霧:“也不是!”


  她枕在他手臂上,好不容易找到的煙卻連一根也沒抽完。衛嘉又湊過來親她,兩人抱作一團,等她回過神,剩下的半截煙早被掐滅在酒瓶裏。陳樨也渾不在意,不抽就不抽,下回有癮了就回來找他。


  “衛嘉,我不要你跟我結婚,但你也不許跟別人結!”


  “嗯。”


  “萬一我有了更好的去處,你可以再找別人……最好找一個跟我差不多的!”


  “這話怎麽說?”


  陳樨一邊玩他的手一邊解惑:“要是趕上世界末日,跟你在一起的人肯定能活到最後一撥。可現在天下太平,你會的那些事沒什麽用!其實你特別難搞,一般人遇上你這樣的等於往火坑裏跳,別害了人家!至於我嘛,我不是一般人,我無比強大!”


  “你真是任何時候都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


  陳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想想又冒出一句:“要不你還是別找了——你找不到跟我一樣的。”


  衛嘉失笑:“也對!”


  陳樨摩挲著衛嘉的手睡著了。雨天屋簷的滴水聲是她熟悉的,奶奶家的老宅、爸媽沒離婚時住過的小院、大學城附近的獨棟都有過這樣的雨聲,恍恍惚惚她又回到了有家的時候。


  她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事實上不到兩個小時就被鬧鍾和艾達的電話同時叫醒。下午要拍雜誌,她們訂了早上八點的航班。艾達依照陳樨睡前發過去的地址開車來接她,人已經到了馬場。


  艾達知道陳樨養馬也會騎馬,所以聽說她在某個馬場過了一夜並不驚奇。她靠在車邊吃包子,看見一個身形和陳樨很像的人從平房裏溜達過來,離她越來越近……這馬場的住宿條件那麽“親民”嗎?


  “給我分點兒。”陳樨從艾達那裏討了個包子,還沒吃到有餡的地方,又有人從那間平房走出。


  “早,艾達。”他打完招呼,把陳樨落下的傘交還給她。


  艾達掩飾不住震驚:“咦……啊!你是衛嘉?”


  衛嘉笑笑,又對陳樨說:“包子好吃嗎?我本來想去食堂給你帶點兒吃的。”


  他趿著拖鞋,穿的是和陳樨身上那件大衛衣審美水準一致的家常T恤,用腳也能猜到這兩人昨晚做了什麽。陳樨愛玩兒,但她沒有亂搞男女關係的嗜好,那些花邊新聞都沒有寫到點子上。她說這個衛嘉是變態——再變態也是她的粉絲!


  艾達附在陳樨耳邊說:“你竟然睡粉……”


  “放屁!”陳樨義正辭嚴道,“是他睡我!”


  她的粉絲頓時臉紅了,卻沒有否認。他別想賴!艾達的視線在這兩人之間遊移,衛嘉看起來狀態好得很,可陳樨頂著兩個烏沉沉的黑眼圈,像被男狐狸精吸幹了血。今天的拍攝該怎麽辦!

  這兩人坐實了奸情,分開時卻毫不膩歪,揮揮手各自散了。艾達尋思著,下回再有年輕養眼的男粉自己得留個心眼,萬一被記者拍到了可不好。外界都以為陳樨和孫見川還在熱戀中。


  艾達不喜歡孫見川的口水歌,然而她身邊很多小姐妹覺得他超級帥,簡直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人物。沒想到陳樨偏好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


  衛嘉也不錯,如果他不是變態的話。陳樨和他站在一起是和諧的,即使是露水情緣,他們也像兩顆有默契的陳年舊露。想到這裏,艾達又把衛嘉的名字默念了一遍。


  衛——嘉?


  衛是衛樂的衛?嘉是“jiajia”的嘉?

  衛樂嘴裏出現過的“jiajia”竟然不是迪迦奧特曼的昵稱!艾達捏緊了方向盤。第一眼見到衛嘉她就覺得這人麵善得很,不僅因為他的笑具有迷惑性。她見過他的!有一次艾達給陳樨收拾行李,在箱子隔層看到一張照片。陳樨騎在馬上,有人給她牽著馬。陳樨說那是旅遊時隨便拍的,牽馬的是景區的工作人員。那個行李箱她每次進組都會帶著。


  真相隻有一個!

  “衛樂有哥哥……你真的她嫂子!”艾達語無倫次地說,“你們是在洞裏認識的!他從很多豬的地方回來了!”


  說完她被閉眼假寐的陳樨用大黑傘捅了一下:“給我閉嘴,戰五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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