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金與王水

  衛嘉雖然考上了陳樨的學校,但他並沒有填報化學相關的專業,而是選擇了動物醫學。陳樨問他究竟是怎麽想的,衛嘉說基礎學科對他來說太過奢侈。他開玩笑——萬一走投無路了,還能憑一技之長當個鄉村獸醫。再說,他也喜歡和動物打交道。


  陳教授有些失望,他曾經認為這小子的稟賦和性子是適合搞學術的。但他並沒有對此發表意見,而是尊重衛嘉的選擇。對此反應比較大的是陳樨,她得知衛嘉的分數後難免心生埋怨。想要當醫生也可以,正兒八經的醫學院就在他們學校隔壁,為什麽要選擇動物而舍棄人類呢?


  陳樨倒不是一心替人類著想。讓她氣惱的真正原因是動物醫學所屬的農學院設立在他們學校分部,與本部相隔三十多公裏的距離。她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人等來了,兩人名為校友,結果還是相隔異地。


  衛嘉住校,一開學就麵臨軍訓。分部設施齊備,自成一體,那邊的學生沒事不會到本部來。陳樨沮喪了幾天,隻好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三十公裏又如何?他們共用著同一個城市的天氣預報呢。


  那時陳樨駕照還熱乎著,宋女士給她買了輛拉風的小超跑。家距離學校不遠,這車平時派不上什麽用場。這下好了,逮著機會她就開著新車往分部跑。


  陳樨膽子大,車技卻馬馬虎虎。衛嘉每次看到她那輛小超跑,都覺得這車又添了新傷。他讓陳樨開車帶著他上路轉了一圈,驚出一身冷汗。不讓她來是不可能的,陳教授尚且管不了她。衛嘉隻得抽空陪陳樨練手,糾正她的駕駛習慣。遇到晚上或不良天氣,他實在放心不下,還得把她送回來,自己再搭車返校。


  陳樨喜歡跟衛嘉待在一起,不代表她願意折騰他。後來他們達成協議,在駕駛實習期結束前,陳樨隻有在周末才能去找衛嘉,並且要做到盡量不開夜車。衛嘉有空也會來找她,兩人每周至少要見上一麵。


  他們每次見麵做的都是很日常的事,很少特意規劃日程,平時怎麽行事一切照舊,隻是身邊多了個人。陳樨的生活習慣比她的長相隨和,用她自己的話說“可高成也可低就”,隻要沒做過的事她都感興趣,做過的事琢磨琢磨也有新樂子。


  衛嘉正好相反,陳樨從沒見過像衛嘉這樣既上進又厭世的人。他努力生活的背後有一種盡人事聽天命的放任,體現在行動上就是“什麽都可以”。


  陳樨可以開著她的小超跑去跟衛嘉吃飯堂的一葷兩素。


  衛嘉也不是很介意大老遠坐公車陪陳樨去買他看不懂價格的衣服鞋子。


  他帶一本書就能陪她做一下午的頭發。


  她有時瞎撩一通,非要做點出出汗的運動,被他拽著去操場跑了五圈,事後陳樨大汗淋漓地給他幾腳。


  ……


  陳樨依然沒有等到她想要的那句“準話”。她並非毫不介意,但也能夠理解。嘴上說的終究是虛,當下的陪伴才最真切。她才21歲,縱使再喜歡衛嘉,也沒想過一生一世綁在一處。衛嘉不是說她是自由的,她放手以前他都會在嗎?那她就跟他耗著,反正自己也不虧,看誰笑到最後!她在衛嘉麵前也放了狠話——我想走就走,到了那一天,你最好不要後悔!

  這段關係他們自己都不知如何界定,外人看來更是一頭霧水。陳樨本就是特立獨行的人,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她沒有刻意將衛嘉帶入自己的各類朋友圈,有人注意到衛嘉的存在,問起了,她也不避諱,就說這是她的“老熟人”。至於是哪種程度的“熟”,旁人也隻能臆測。反正女神身邊有什麽樣的人都是正常的,衛嘉的存在並不比孫見川更引人遐思。


  孫見川得知衛嘉和陳樨成了校友,臉上爆了幾顆巨痘。好在他們一個在本部,一個在分部,否則他可能會氣得擼禿自己的額頭。他自作主張把陳樨和衛嘉拉進了隻有他們三個人的Q群,把群名起做“鹿死誰手”。一得閑他就在群裏叫囂:“這個周末敢不敢帶我一起?”


  陳樨沒什麽不敢的,她問衛嘉,衛嘉還是那句話——“我都可以”。


  事實上他們兩人確實都可以,不可以的是孫見川。他成功地擠入了陳樨和衛嘉的“約會”。他們倆埋頭寫各自的實驗報告,一早上隻說了不到十句話。孫見川坐得屁股疼,拍桌子問:“你們平時也這樣?”


  “我們有時還這樣。”陳樨短暫地抬起頭,把手疊在衛嘉沒有握筆的那隻手上,與他十指緊扣。


  下午陳樨約了瑜伽課,孫見川和衛嘉坐在角落的軟墊上。衛嘉用了兩個小時背單詞,孫見川用了兩個小時看衛嘉背單詞。期間他犯困得不行,自己去買咖啡,順道給衛嘉也買了一杯。陳樨上完課看到他倆,竟露出了吃味的表情,直呼“打擾了”!

  去吃飯的路上倒沒有那麽沉悶,孫見川走在他們倆的中間,說話比較多的是陳樨,孫見川也積極地加入話題,衛嘉偶爾才會接幾句。遇到窄路,衛嘉會慢他們一步,但陳樨的目光始終投注在衛嘉身上。陳樨一直都很自我,孫見川從沒見過她的喜怒哀樂那麽輕易地被另一個人牽動。路遇校園公用自行車,他們三個人租了兩輛。陳樨自己騎一輛先走了,衛嘉好心地載了孫見川。提出租車的孫見川沒覺得這一路他們是肩並肩騎車的人,他像衛嘉背的書包。


  孫見川想起段妍飛勸說他的話:“川子你何必呢?你們那個群叫‘鹿死誰手’。你鐵定是那隻鹿,隻是不知道死在誰手裏。”


  “鹿死誰手”群沒多久就冷清了下來,因為幸運之神眷顧了那隻“鹿”。孫見川首次參加選秀節目遭遇滑鐵盧,可他的表現贏得了業內人的注意,有唱片公司找到了他。經過一番爭取,他和他的樂隊都被唱片公司簽了。首支單曲《她笑的時候》是一首真情實感的口水情歌,推出後反響不錯。孫見川現在是新生人氣樂隊主唱、唱作俱佳的情歌小王子,有了自己的歌迷、粉絲和製作團隊,演出多得腳不沾地。他正式成為了娛樂圈的一員。


  衛嘉聽過那首《她笑的時候》,他當然也能想到那個“她”是誰。


  陳樨問:“你有沒有覺得歌裏的間奏很耳熟?我告訴他,這是你教我哼的,他還是決定寫進歌裏。”


  衛嘉說:“你哼的音不準。”


  “你介意嗎?”


  他笑了笑,忽略了她的一語雙關,隻說:“川子的歌不錯。”


  在陳樨的同學裏,展菲是對她和孫見川、衛嘉的關係所知較多的。那天在社團招新上第一次見到衛嘉,展菲就對他很感興趣。她幾次通過陳樨勸說衛嘉加入他們劇社——衛嘉是她理想中的“冉阿讓”。


  衛嘉婉拒了展菲拋來的橄欖枝,他說自己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陳樨不好評價衛嘉的歌聲,反正比她五音齊全。他說話的聲音她是喜歡的。另外,衛嘉手長腳長,肢體協調,如果從小練舞也差不到哪兒去。但陳樨不打算充當展菲的說客。演什麽《悲慘世界》?他應該和幸運、快樂的符號綁定在一起。


  要唱就唱《快樂的牧馬人》!

  《獸醫的幸福生活》也可以!


  邀約無果,展菲的注意力轉移至衛嘉和陳樨的曖昧關係上。一開始她認定這兩人絕對是一對兒,可陳樨懶洋洋地反駁:“是不是一對兒,你說的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那誰說了算?顯而易見的答案讓展菲不得不重新省視起衛嘉來。


  她不了解衛嘉,但陳樨對衛嘉的喜歡赤裸得就像剃了毛的羔羊。


  有一天,展菲竟然在他們學校的表白牆上發現了衛嘉的身影。照片裏的他正從化學樓附近經過,發帖人留言:“有人認識這個同學嗎?是我的菜。求聯係方式!”


  展菲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她火速將此事告知了陳樨。


  陳樨打開網頁,一張照片和不到二十個字的留言她足足看了五分鍾。就在展菲以為她要找發帖人拚命的時候,她刷刷在後麵跟帖——不但附上了衛嘉的大名,連他的院係、專業、是哪一級的都標注了出來。


  發帖人很快在回複中欣喜道謝。


  陳樨又留言:“不客氣,反正你也沒戲。”


  展菲不理解陳樨此舉何意。陳樨說,這個發帖人非常有眼光!看在這個份上,也要讓她(他)輸得明明白白。


  幾天後他們見麵,陳樨對衛嘉說:“最近可能會有人向你表白。”


  “還是你嗎?”衛嘉感到好笑。他以為又是陳樨拋來的一個爛梗,就像她上次說:“你沉默是金,我是王水。”


  陳樨把表白牆一事的來龍去脈對衛嘉說了,衛嘉這才明白為何他最近收到了奇奇怪怪的郵件。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表白牆。


  “上麵有沒有你?”他問。


  陳樨說:“以前有,現在很少……學校裏的大部分人都認識我,我是不可征服的珠穆朗瑪。”


  衛嘉都懶得提醒她,她自己還計劃著30歲前要加入“征服”珠峰的大部隊。她的自信常常讓他無言以對。


  就在他們快忘了這件事兒的時候,衛嘉的表白帖又有熱心人留言。


  為什麽追求衛嘉的人都沒戲?答案已然揭曉——他被包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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