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矛盾
顧泣突然大著膽子在黑暗中拚了命的摸索前進,耳邊聲消,恐懼委屈酸澀上眼,淚水盈眶,但她卻沒有哭,現如今的情況,哭,有用?她這樣自嘲。
迢迢路遠,她爬了很久,很不堪也很狼狽。
顧泣終究還是沒聽到現實裏錢澧所說的那一番話,沒扭過心頭疼,逃走爬走,也就錯過了。
“公子方才為什麽要同小侯爺那樣說?萬一,”齊暄的侍從北涼一頭霧水的看向齊暄,她不明白自家公子為什麽要將顧泣與蕭有悔之間的關係和錢澧說,萬一錢澧真的心軟了,帶著顧泣離開了,那公子的事不就又要耽擱了麽?
齊暄聞言看向北涼,思及方才,不禁輕笑一聲,回眸看了眼橫臥不醒的顧泣後,闊步流星的離開了屋內,“放心,他不會的,一頭狼即便是披上了羊皮,成了溫善寡淡之人,也終究難掩他狼心狠辣,那個位置,除了你家公子我,有心事,惦記著的可不少。
為兒女之情而棄之,那個小郡主,還不夠格。”
“那公子接下來還要北涼做什麽?”她疾步跟上,細細聽著齊暄接下來的吩咐。
“接下來的事,我都交托清楚了,你暫時什麽都不用做。”北涼剛想說什麽事都不做她會很無聊時,就聽他道,“過幾日就是南輔的生辰了吧!”
北涼一驚,點頭應道,“是。”
“好好陪陪他吧,抽空也記得帶他去買幾件新衣服,還有他那學業,你個做姐姐的該管管了,別讓他整天都隻惦記著隔壁的陳芳,才多大點的孩子就天天兒女私情的,你都不知道陳芳她娘天天派人到我這兒來告狀,唯恐你家那小子哪天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給帶壞了。”
“噗~”對於齊暄的嘮叨,北涼一個沒忍住嬉笑出聲,打著玩趣的與齊暄道,“輔兒那些不著調的話難不成不是和公子您學的?公子,不是北涼多嘴,您年歲也不小了,合該為著這終身大事,思量思量了,夫人若還在,也定是不願見您如此孤身一人,淒淒慘慘的。”
他加快步伐企圖將她甩掉,卻不料她跟的委實很緊,一步都不錯,“公子,您可別一聽這事兒就犯孩子脾氣,生石花,,,”話一出口,她便覺不對,僵著唇,不知該說什麽。
哎呀,她這驢腦袋,怎麽一個激動就記不住事兒呢!好歹的怎麽又提及那個名字了,公子他,,,還好嗎?
一愣半盞茶後,齊暄才道,“北姐姐,逄城的天要變了,這些日子還是拾掇拾掇,帶南輔離開齊公府吧。”
“公子在哪,北涼與南輔便在哪,這一點早在夫人當初救下我兩姐弟時就注定了的,若要我和南輔離開,公子的話可不作數,怎麽也得夫人親口吩咐才行。”
“你少拿我娘說事,她老人家都故去多年了,怎麽來和你說話。”
“夫人之話既無,那公子便也就驅逐我和南輔不得了,公子讓北涼少拿夫人說事,那北涼倒也要回敬公子一句,萬事,少拿為我與南輔好說事,離開齊公府,離開逄城,於公子來說可能是好,到底是少了兩個拖累,但於我,於南輔,卻絕不是個好事。”
齊暄氣壘,白她一眼,無奈走開,“我說一句,姐姐回百句,到底是我是主子,還是姐姐是了?隨便隨便,要留下等死,我還能壓著地府不來拿人?”
見齊暄不再提讓他們離開的事,北涼的心,這才穩了一半,她和弟弟的命早在十數年前,那一碗粥飯前就已經注定好了的了,他盛她生,他敗她亡。
再次醒來是那天暮下,漫天的豔彩爬滿簷稍,像鍍了層金箔,閃耀的讓人挪不開眼。
她倚著門框,別著指環,長吹一聲。
“咕—咕—”不多會兒,一隻銀白羽色的信鴿便落到了她的身前,彎弓下腰,顧泣將那信鴿捧在手中,取下腳末處的竹筒,拔開木塞,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有力,才忍心將那張墨跡已幹的紙簽塞到筒中。
雙手大開,白鴿翱翔天際,她倚著門,再無力獨站,阿沅,再等等,再等等.……
那天,在信鴿飛走後,顧泣癱坐在那,望著天,發了好久的呆,她那時滿腦子裏想的皆是他知道這一切後,他們之間會出現的情況,越想越可怕,越想越難過。
終於,在天星泛出,晚霞盡斂後,她又拿起了那支鼓哨,長呼一聲,銀白羽鴿又重落眼前。
她慶幸的小跑向它,激動將那竹簽取下。正要引火焚燒時卻發現紙條有異。她疑惑的將它展開,是赫然熟悉的簪花小楷,那是她的字,可紙上內容……
“小侯爺這招借刀殺人用的還真是巧妙,齊暄不得不服,不得不服!”
照著燭火,錢澧將書翻頁,毫無理會齊暄之心。
“話說,小侯爺是什麽時候知道那小郡主與蕭有悔有書信往來的了?他們兩這關係,貌似還是今日我和你說的吧!還是說,其實你早就知道了?知道那小郡主其實就是蕭有悔的女兒,並且潛伏在你身邊一直與長安通信。”
他手尖一停,“安兒本就是蕭有悔的長安郡主,有書信往來,不難猜到。”
“那有書信往來不難猜,你又幹嘛要篡改人家書信呢?挑撥一事,到底還是你小侯爺門路清。”
手中的書徹底沒了讀的興致,錢澧的心中猛然一抖,“安兒既通書信,便是有自己思量,隻有些事,還是得再等等。”
“等什麽?”破門而入,她雙目噙淚的踱步到他麵前,“阿沅在等什麽?阿沅讓我,在等什麽?”
“等你南平鐵騎兵臨長安城下,等我顧泣再無利用之處?還是等你長劍破胸,親手殺了他蕭有悔?”
“安兒?”
“小郡主?”屋內的兩個人皆瞪大了雙眼的看向突然出現的顧泣,誰也拿不準,他們方才的對話,她聽到了多少。
都說崩潰隻在於一瞬間,而她的一瞬間,便是此刻,她高撚著那張紙懟到錢澧的跟前,“這字,是不是阿沅你寫的?”
“南平無異,平陽有。主芳樂,通穹樓,細查。”聊聊十五個字,筆筆簪花,卻無一是她所寫,“這字,是不是你寫的?借我的手挑撥柳百川與蕭有悔,我倒是不知,阿沅的手腕原來這麽狠!”
“安兒——”此時此刻,錢澧所想的皆是安撫住她。
“別碰我,你別碰我!”她將他扒拉在自己胳膊上手狠狠甩開,顧泣的眼突然眸星渙散,“原來,,原來,,,,原來如此,無怪乎從重逢之時你就告訴我,自己不是李懷書,起初,我還傻傻的隻當這個名字於你是個很不好的記憶,所以,所以你才要這樣巴巴的忘了他,否認他,卻原來,,”
她退後一步,“原來從你我分離那日起,我的懷書哥哥,我的.……就已經死了,在夜雨無邊,茫茫淒淒,冷冷慘慘裏孤零零的死了,你隻是,隻是南平的小侯爺啊!
你不是他,你怎麽,怎麽會是他!怎麽,怎麽能是他呢?
三年,還有三年,隻有三年了,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再等等,就不能,不能再等等嗎?
你答應過我,你應過我的,你應過我的呀,錢沅茞,你說話不算話!”
三年,三年,又是三年,錢澧簡直蒙了,這個三年對於顧泣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她並不反感他如今所做的一切的,不是嗎?可既如此,為何又要再等三年。
他雙手扶住哭的聲嘶力竭的顧泣,輕聲問道,“安兒,為什麽還要再等三年?此刻我若成王,你便為後,早一日榮華,早一日歡愉,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糾結這三年呢?他蕭有悔的三年,便是無數個家園破碎,無數個兵士喪命,安兒……”
止住哭聲的顧泣慢慢的將頭從他懷中移開,她後退一步,對上他的眼,無波無痕眼底是一片冷靜,“為什麽要三年呢?阿沅,如果我告訴你,今日你若違三年之約,明朝我便會死,這樣,你可還會可憐那些在這三年裏可能會失去的生命?如果我死了呢?我們的家園破碎了呢?你還會不會,惦念可憐著別人的家園?”
沒等她話悉數說盡,他便反駁,“瞎說什麽,安兒你怎麽會死。”
“我怎麽就不會死了?”她同樣反問他,她怎麽就不會死了呢?
“兩年前,你當真以為是蕭有悔大發善心了?你當真以為你妹妹錢箬兒能嫁到南朝無風無阻,是巧合?”兩個問題將他問住,錢澧心中頓生不安,再對上她的眼,將伸未伸的手微攥了攥,垂擺身側,一時無措。
她話音未絕,語調平平,明明是讓人極痛心的話,出口那刹也不過像是在敘述一件陳年舊事,“蕭有悔忌憚一個人,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兩年前,我若不服下炙毒,與他定這個五年之約,替他看住你南平,你以為,這兩年,日子是這麽好過的?”越說越心酸,理智敵不過本能,如珠的淚充滿整個眼眶,她僵著睫毛不經意的向上抬去,那模樣,像極了要把眼淚逼回。
“阿沅,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野心堪比天大,我也明白一個小小侯爵之位盛不下你,可就三年,三年後,我將這天下拱手相送,這樣,還不行嗎?”
“如今,如今我隻是想要活下去,我隻想要和你白首到老,看一切雲卷雲舒,過過尋常人家都會過的日子而已啊!
你憑什麽?又憑什麽,不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成千的淚似泄洪而下,出眶之速如脫韁之馬,任憑她如何調節,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