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初入逄城
“姐姐,姐姐,”
“啊?”顧泣瞧著身前那揪著她衣角不放的小蘿卜頭,好奇一笑,蹲下身子,與他麵對麵問道,“你是哪家的小蘿卜頭啊!揪著我的衣角又要做什麽呢?難道家裏大人都沒告訴你不能隨隨便便和不認識的人說話的麽?”
他稚嫩麵頰點了點頭,捧著個盒子,遞到她手中,嘟著嘴道,“回姐姐話,我是李二雙家的小蘿卜頭,阿爹阿娘有和輔兒說過不可以隨隨便便和陌生人說話,但是,姐姐不是陌生人啊!”
“哦?我怎麽就不是陌生人了?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和你這個小蘿卜頭有過照麵。”顧泣捧著盒子與錢澧相視一笑。
麵對顧泣的質問,那娃娃毫不露怯,一雙眼瞪的老大的望著她,軟糯糯道,“夫子說,有美人兮,玉佩瓊踞,顧盼飛眸,吾夢見之。
姐姐長得這樣好看,就像夫子口裏說的那個好看的不得了的神女,而那個神女,輔兒曾夢到過,所以,輔兒與姐姐,是在夢裏見過的。
姐姐不是陌生人,輔兒,可以和你說話。”
顧泣看著麵前這個半大的娃娃一本正經,有理有據解釋的模樣,笑意難掩,手沒忍住的捏了捏他的麵頰,肉嘟嘟,軟軟的,她像發現個新奇的什物,朝他喚道,“阿沅,阿沅!你也來捏捏啊,這小蘿卜頭的臉可真軟。就像那瑞雲糕,糯糯的塌塌的,好舒服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僵直著身子道,“額,不了不了,你玩著開心就好。”
“啊?”她看向他,“阿沅你真的不要來捏捏麽?”
他“不”字剛要出口,就見那總角之歲的娃娃拽了拽顧泣的衣擺,軟萌萌道,“姐姐能捏輔兒,是因為輔兒認得姐姐,可是輔兒卻著實沒見過這個叔叔,阿娘說不能給不認識的人捏臉的。”
“叔叔?”她一個沒忍住又是“噗嗤”一聲笑出,一手捧著木盒,一手探著指頭指向那麵色已變的錢澧,笑道,“你叫他叔叔?”
“嗯嗯。”小娃娃認真的點了點頭後抬眼看向他,“阿娘說了,男兒束發意味成家,若輔兒見到了那樣的大哥哥,那不管其長得再像大哥哥,也一定要喚其叔叔。這是規矩!錯了,回去了,阿娘會罵輔兒的。”
男兒束發?意味成家?有這個說法麽?顧泣表示不明白的抬起頭,看向他一別於昨夕的妝發,他這是,在宣告世人,他已成家?
不知為何,她總能將這事與昨日他所說的話緊緊的聯係在一起。
昨日,她裝傻充愣的那一場戲,成功的告訴了他,自己的氣量也很小,如果有旁的姑娘看上了他,那不管他是否有心,自己都會像他吃齊暄的醋那般,也狠狠的吃上一場。
隻那時,他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他說,他有法子,會讓所有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在見他第一麵時便死了心。
她聽完後,捧著腹好一頓嘲笑他,覺得有他這麵相在,是個有眼的女兒家都不會輕易放過,若要她們在第一眼時便死心,那便隻有一個法子了。
毀容,毀了他這皎皎之容,等他成了個醜八怪自然也便不會有人再費盡心思的靠近了。
他當時不語,隻聊聊笑笑,她還覺得他那話不過是說出來唬她開心的。其措施,半點也無。
卻哪知,措施是有的,隻是她不懂罷了。
“姐姐,姐姐一個勁的看著叔叔做什麽啊。”小娃娃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回想,她吸了吸鼻子,暫緩尷尬,“額,沒什麽沒什麽,啊?小蘿卜你要說什麽嗎?”
小娃娃嘟了嘟嘴,似是有點生氣顧泣和他說話時的不專心,看了眼錢澧,又看著她,埋怪道,“姐姐,阿娘說了,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覬覦別人家的夫君的,姐姐長得這麽好看,為什麽一定要看著叔叔呢?他已經是別人家的夫君了啊。”
“啊?”顧泣被他這一番話當場嚇住,下意識的看了眼錢澧,擠了擠眉,示意他出聲解釋下。
錢澧接受到顧泣的意願,剛要解釋,就被那小娃娃接下來的話氣的當場噎住。
他忙伸手將顧泣於地上拉起,摟在懷中,得意的看向那小娃娃,“你看好了,你這姐姐是我的。”
小娃娃嘟著嘴,委屈極了,“你,”了半天接道,“原來叔叔就是阿娘口裏的負心漢,叔叔是個渣男。”他伸出手,緊拽著顧泣的衣擺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拉了拉,憋著嘴,道,“姐姐,你可不能委身於這個壞叔叔,反正姐姐也不大,要不就再等個七八年的,等輔兒長大了,嫁給輔兒唄?
輔兒保證,三千之水僅取姐姐一瓢飲。”
“三千水獨取一瓢飲?這話是誰教你說的?”顧泣想了下,接問道,“是你那個夫子?你們這夫子教的可還真多,這尋日裏,是不僅要教授學問還要教習你們如何討女兒家歡心啊!”
顧泣“嘖嘖嘖”連嘖幾聲,總覺得那夫子有點說不出的別扭,彎下腰,她又捏了捏那小娃娃的麵頰,“總之呢,小蘿卜頭,你還小,這些事兒,不著急,不著急。”
“好了,也不跟你扯那麽多了,說說吧,這個盒子為什麽要給我?又是誰讓你給我的呢?”她輕拍了拍,眼神警告道,“小孩子可不能說假話騙人哦!若說了假話,被阿娘知道了,同樣也會責罵你的。”
小娃娃低聲低估了兩三個字,似破釜沉舟般鼓著勇氣朝她道,“這盒子是個大哥哥讓輔兒給姐姐你送來的。”
“大哥哥?”顧泣疑問著複述道,既能被這孩子稱之為大哥哥,那便意味著那人未束發,而且垂發披肩,年歲不是很大。
“嗯。”小娃娃應了聲肯定她的疑問。
她接著問道,“那那個大哥哥有沒有說自己叫個什麽名字?”
小娃娃搖搖頭,皺著眉,眯著眼思忖了半天後,回她道,“大哥哥沒說,不過,輔兒有聽到大哥哥的身邊的人都叫他小公爺。”
小公爺?顧泣深吸了口氣,直起躬彎著的腰身,站到錢澧的身側,伸著手,朝他張了張。
“怎麽了?”錢澧不解,問道。
她餘光瞥指了下那小娃娃,笑答道,“人家小蘿卜頭也陪咱們聊了這麽久了,肯定口也幹,肚子也餓了,阿沅你,不是錢多麽?給個幾個銅板讓他去買點糖果吃吃唄~”
錢澧看了她兩眼,在確定她沒有耍他,是真的想給那小娃娃些銀錢去買些吃的後,便從腰間荷包裏拿出了錢碎銀子,“給,把這個給他吧!”
顧泣望著那錠碎銀子麵露不舍,麵色糾結道,“阿沅,我不是說了麽,隻要幾個銅板就好,你給這麽大個碎銀子,我實在是怕那小娃娃拿著會招禍。”
“那……”
“不招禍,不招禍,”小娃娃眼疾手快的從錢澧手中奪過即將重新收入荷包中的碎銀子,他其實早在顧泣朝錢澧尋要銅板的時,便眼冒金光的死死的盯著他腰間荷包了,起初,他還以為隻是如她說的那般,給了一兩個銅板。
可直到他拿出那錠碎銀子,他便沒忍住的咽了咽口水,他想,這下芳兒的阿娘終於不用再替旁人浣衣來換取她的學費了。
拿著碎銀子,他朝顧泣連連幾拜,嘴裏更是好賴話說個不停,“姐姐可真是個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姐姐可一定要,等著輔兒長大用八抬大轎來娶姐姐為妻。”
“你……”
受著錢澧眼中突然冒出的森森怒火,小娃娃腳底抹油的瞬間溜了個沒影。
“噗,哈哈,哈—阿沅,你不會又要吃醋了吧!”
他瞥她一眼,忙斂住怒火,“沒,昨日既應了你不會,那便再不會。”
“嗯,好!”她點了點頭,望著那小孩身影麻溜消失處,一番感慨,“阿沅,我怎麽覺得,自己被個小蘿卜頭耍了呢?”。
沒等錢澧正兒八經的回她,她便將視線完全投落於手中的木盒之上,問道,“你覺沒覺得這個盒子上的花紋,有點眼熟?”
錢澧從顧泣手中接過木盒,仔細端詳了番後點頭道,“蓮子百慧坐堂圖,與兩年前齊夫人送給王上那個鎏金妝奩上刻畫的圖案倒是一樣。”
“齊公府?”結合著那小娃娃的話,她不難肯定,送物之人正是引他們來的人,齊暄,齊小公爺。
不遠處的酒肆中,偷藏於木窗後簾幕下的小娃娃,捏著手裏的碎銀錠子,看向斜倚在美人榻上,正一手執扇,一手輕盤著核桃的少年公子道,“大哥哥,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讓我再去和那些漂亮姐姐說你教我的那番話了呀!
芳兒會吃醋的!”
慵懶的少年公子,將覆麵的十二股扇放下,抄撿著個桌上的酸棗朝他便是一扔,小娃娃熟料的順手接過,複又雙手合托著呈到他的麵前,“嘿嘿嘿,順手,順手,大哥哥再扔,再扔。”
他腳一抬,瞬間將小娃娃手中的酸棗踢翻於空中,他鄙夷的瞧他一眼,“小公爺我賞你吃的,還不快撿起來吃了?”
原以為那小娃娃會因受製於那少年公子的權勢而不敢出聲反抗的撿起那已滾於地上,沾了一身灰土的酸棗。
卻沒想到,他居然完全不理會那公子的話,隨性的坐到了他身邊,從桌上果盤中又撿了個幹淨的,拿在手中,對他道,“大哥哥賞的東西,輔兒哪有不吃之禮?隻不過,那都掉地下了,髒了都,輔兒還是吃這個吧!”
酸棗酸棗,酸意自是逼人,他在咬了一口後便緊皺著眉,手抖的捧著酸倒的牙,對著他就是一陣埋怨。
“大哥哥,你這好歹也是一府小公爺,怎麽吃個果子還吃那種沒熟透的呀!酸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