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牌位
拉著她的手,他淒艾撒嬌道,“疼~”
“那,那你在這兒等我會兒,我,我這去給你找個郎中來看看!”
他回拉住她的手,“小娘子不用那麽麻煩,小子的傷,那些庸醫治不了。”
“那怎麽辦?”
看到她如此焦急,他笑出了聲,道,“庸醫治不了,那是他們沒在小子我的心上,可小娘子就不同了,小子我心心念念的可都是小娘子,就這傷再痛,得小娘子素手揉揉,小子我也就不痛了。”
“你!”他一口皮賴話羞得她麵色通紅,她半是惱怒,半是嬌羞的將手從他手中一下抽出。
滿盤栗肉入肚,顧泣滿意的拍了拍肚皮,挑了挑唇瓣,發言道,“嗯!她這一舉動是用事實證明了,女兒家素日不能之事,於這森森怒火之下,那都沒什麽不可以。”
“安兒!”他嗔怪的看她一眼。
她吧唧了兩下嘴,朝“嘿嘿”兩聲笑起,知錯道,“好了好了,我不發表言論了還不行麽,阿沅你說吧!之後呢?那茵娘可有生氣!”
他道,“嗯。”
她轉著杯子,附和道,“我想也是,她那樣一個守規矩的人,遇到個這樣的潑皮無賴,也算得上是她的劫難了。
不過嘛,按話本子裏的路數來說,也隻有這樣的兩個性格孑然不同的最終才能走到一起去。
是所謂,同而斥,異則合嘛。”
“安兒說的不錯,她們最後是相愛了,不過卻沒能相守。”
“嗯嗯,”她點點頭,“看出來了,最後那魚嗔去哪了?不會是因為世俗的言論放棄了她吧!”
錢澧搖了搖頭,接著說著下麵的故事。
那裏,是他們緣散的開始。
三日後,茵娘隨秦夫人一同坐上了去衾陵寺還願的馬車,衾陵寺在瑞陽鎮外,路途遙遠,大病初愈的秦夫人經不住車馬勞頓,晃晃悠悠的睡死了過去。
為怕打擾到她休息,茵娘決定到馬車外坐著,卻不料,才將簾子剛剛掀起,她就瞧見了他,依舊是一副皮賴樣,一身黑衣側坐在馬上。
瞧見她,眯著眼,打了幾個響指,瞥了眼馬車內,悄嘻嘻道,“你家婆婆睡著啦?”
她“嗯”了聲,從袖口中掏出那方已然繡成了尾金絲鯉魚的帕子團了團,扔給他,他一手撈起,舉在空中對著太陽細細的瞧了瞧,“這是給小子我的?”
她點點頭,應道,“嗯,阿嗔不是說我的手藝好,也要我給你繡個麽?”
他“啊”了聲,似已忘記這隨口一言,摸著帕子上鯉魚,滿足道,“對,對,小娘子的手藝好嘛!”
“小娘子,這是什麽魚啊?小子我怎麽覺得沒見過?”
車內鼾聲連起,她嚇的忙掀起簾子偷瞄一眼,“怎麽樣?醒了嗎?”魚嗔腳勾著馬踏,朝她探著身子低低問道。
她放下簾子,搖了搖頭,“沒,婆婆,她睡沉了。”
“哦!”他應了聲,接著方才的問題,問道,“小娘子還沒告訴小子我,這是什麽魚啊!”
“是尾錦鯉。”
“有個什麽寓意麽?小子我上次回去可找人問了問,小娘子上次繡的那朵並蒂蓮可是佛家聖物,說是可逢凶化吉,庇佑人遇難成祥來著,那這個呢?
不會,單單就是尾魚吧!”
她掩口“咯咯”一笑,“阿嗔說的不錯,這還就真的隻是尾鯉魚,阿嗔的名中不也含魚?難道,阿嗔不喜歡這帕子?那不喜歡,還給我就是了。”
和他相處多時,她的性子也漸漸開朗起來,偶爾的還能揪著一個小事兒為起他的難處來。
“喜歡喜歡,”他將帕子收入衣中,貼著心尖,他拍了拍,於馬上坐好,“隻要是小娘子你給的,哪怕是個枯草,小子我也定會像對待稀世珍寶那樣,好好的藏著供著。”
茵娘嬌羞的泯了泯唇,竄入車中,撫著“咚咚咚”直跳個不停的心,怯生生的將視線穿過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魚嗔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她曾看過一本名叫《不周山傳》的遊記,裏頭說,世有錦鯉,身披金霞,潛於深海,蟄伏三千,一躍而起,過龍門而飛,是為成龍。
遊人瞧之,此生皆幸。
在她眼中,魚嗔便是那尾錦鯉,而她便是那個偶瞧得魚躍龍門這一幕的幸運之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是她的幸,一生之幸。
“咦咦咦—”她聳著肩,皺起眉頭,戳了戳錢澧的胳膊,道,“阿沅,這樣肉麻的細節你就別說了吧!我聽著怪心癢癢的。
不過,你如果想體驗體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接著說啦~”
“你這都講了好半天了也沒說到個頭,你要不跳過過程,直接告訴我,她們這最後的結果吧!”
他撚著指頭輕點了點她的額頭,話語不斷,不過卻是跳過了那些繁瑣的細節。
說是那一日,茵娘與秦夫人終於擦著天黑趕到了衾陵寺。
有知事的小和尚在接過她們供奉的油錢與抄錄的佛經後,就躬身領著她們,去了將歇的齋房。
齋房設施簡陋,比不得秦府,茵娘在替秦夫人鋪好床褥,又伺候著用過藥膳,洗漱完畢後借著月光走到了堂中。
堂前,一樹的南天竹開的喜人,樹影斑駁,似人駐足。
她低頭看了看,倚著柱子微合上眼,睡眼朦朧時似覺得一人有陪在她的身側,雖一言沒發,但她卻極為舒心。
那淺眠的兩刻鍾是她嫁入秦府以來睡得最好的兩個時辰。
她原以為生命有了他,今後的所有日子都會過得如這三日般舒坦,所有的覺也都會睡得如這般沉,這般香。
可變故,瞬時而來,廟中不知為何走了水,尤秦夫人所在的屋子燒的最盛。
她驚慌的頂著火跑進屋內,不顧自身安危的將秦夫人連拖帶拽扯出了屋內。
突然,秦夫人雙眼驚醒,拉扯著她,求道,“快,快去救泗兒,快去救泗兒啊!”
秦夫人口裏的泗兒就是秦府的大公子,她早逝的獨子,也是她已故新婚夫君。
她瞧了瞧秦夫人,一向唯命而做從不反駁也從不猶豫的茵娘,第一次,有了遲鈍。
秦夫人的祈求縈繞於她耳邊,她貪戀的望了眼之前他藏的角落,淚意湧上心頭,她點了點頭,撇下秦夫人手,朝著熊熊的火,頭也不回的往裏衝去。
她的這一衝,幹脆又狠烈,抱著必死的心貓著腰的尋到了那尊靈位。
燒斷的梁,黑壓壓砸下,她吃驚的看著那個覆壓在她身上,摟著她,護著她,被黑木砸的喀出一口鮮血的魚嗔,張了張嘴,哭喚道,“阿嗔?阿嗔……”
他望著她,擠出個笑,半斥責道,“小子我還沒死呢!小娘子可不準哭,怪不吉利的,待小子我死了,小娘子哭的再狠,我都樂嗬。”
她止了止哭意,沁了沁鼻,哽咽道,“好,我不哭,可阿嗔,你疼嗎?”
他摟著她,於黑木下,艱難的匍匐前行,“疼,不過再疼,有小娘子揉揉就好了。出去了,小娘子,,嘶,小娘子給,給小子我揉揉,揉揉可好?”
他收著心,做好了會狠狠拒絕的準備,卻沒做好,她道,“好!”之後,他該如何情收的準備。
濃煙中,他突然一把抱起她,衝著門口,一路疾奔,火燒的他越疼,他嘴角的笑便笑的越大,可直到門口處時,他瞥見她懷中緊抱著的牌位,心中一陣吃味,“往後,小子我一定要比小娘子死的早,小子我也要小娘子你一直抱著小子我的牌位。
就是走水地崩了,也不準放手。”
這時的魚嗔,從未想過,自己一時的酸言酸語,終有一日,會一語成讖,他死之後,她果真捧著他的牌位,坐在他給她做的藤椅上,守著他給她種下南天竹,望著遠方,一日複一日的,等著他回來。
衾陵寺中經曆過這一場大火的和尚,在茵娘死的那年,也圓寂了大半,他們回憶起這樁災難時,說,那一日,魚嗔在抱著她走出火屋後便雙眼一閉,昏死了,過去。
他們之間的事,和顧泣與錢澧的很像,都違背於世,不被世俗所接納,茵娘被旁的男子打橫抱出的那一幕刺痛了秦夫人的心,她瞬間大怒,發火著譴著僧侶將茵娘綁回了秦府。
跪於祠前,整整三日,隻給喝不給吃的維持著她微弱的氣息,不至於將她餓死而背了人命。
又說魚嗔自寺中清醒後遍尋茵娘而不得,輾轉打聽之下,才得知她居然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待遇。
一氣之下,負著傷,他打進了秦府內院,與秦夫人直麵相對,他駁斥她是個喪心病狂,不知好歹,不知報恩的狠毒夫人,說幾月前,若不是她的兒媳茵娘苦求於他穹樓,他們又怎會救她。
他這一說,倒挑起了秦夫人已記不得太清的事兒,她問道,“你是說幾月前,是你救的我?”
“自然!要不然你以為會是誰?你們瑞陽的那些庸醫麽?一個個隻會吹胡子瞪眼睛,瞎說八道,胡亂用藥的!”
“好啊!”明曉一切的秦夫人突然沒按常理變化,氣意更甚,招呼著小廝就要把魚嗔給一並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