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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個隻有她的世界

  錢箬兒白他一眼,偷溜的瞥向他別在腰上的荷包,一個趁其不備便拽了下來,拿在手中,邊拆邊道,“哥哥如今倒是樂嗬了,左右因箬兒的婚事,嫂嫂是不願嫁也是必須得嫁了。


  也不知道前段時間是誰悄咪咪的將自己塞在屋子裏,捧著塊玉琢的個不停!”倒騰半天,終於快要打開荷包時,錢箬兒卻突然停住,雙手交叉的捏了捏後,鼓了鼓嘴,扔到了他懷中。


  他拿起荷包,問向她,“怎麽不拆了?”


  “額,”她想了想,回道,“這不拆的原因倒是有兩個,這其一麽,哥哥給嫂嫂做的新鮮玩意兒怎好讓另外一個女子瞧了鮮?”


  他一怔,她接道,“其二,就是方才箬兒搶哥哥的荷包也不過是想看看哥哥的反應,如今麽,瞧的哥哥如此心急,那也就證明心中是有嫂嫂的。目的既已達到,那怎好還不還給哥哥呢?

  別最後還惹了哥哥你生氣,白白廢了我們的兄妹之情!”


  他望她良久,眸中之情由寵溺而漸為欣慰,她捕捉到那神情的變化,嬉鬧討笑道,“哥哥可是覺得自家的妹妹長大了?”


  “是!箬兒是長大了,可哥哥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昔時南平侯府做事一根筋的小丫頭如今也學會留三分,讓三寸了,挺好,挺好的!”他撫上她的頭,揉搓了幾下她額前劉海,“這下子,父侯,可算是能放心了。”


  她撇掉他手,理了理發,瞠怒道,“哥哥別弄我頭發,理亂了都。”


  他訕訕收回手,於胸前平展開,招了招,“好!不碰,不碰!”


  “哥哥這些年的教誨,箬兒其實都記在心裏的,什麽不知全貌不予作評,什麽為人處事留得三分餘地,什麽愛之深也勿忘我!很多很多,箬兒都記得,之前,是箬兒覺得怎麽都有哥哥和父侯在,所以便不願記得自己記得罷了!


  如今,既要前往南朝,那自然不能讓父侯和哥哥擔心啊!

  哥哥,箬兒真的長大了!很多事,不是哥哥不願說,箬兒便能不知道的。”


  他深歎了口氣,忍著惡心的從她手中扯過自己的衣袖,嫌棄道,“哭不出來就別哭,一個鼻涕都沒的還扯壞了我一件衣衫。


  你說說你才和安兒待了多久啊,怎麽別的好的沒學到,這扮可憐裝委屈的招數倒學的有模有樣的了。”


  “嘿嘿嘿,”她朝他吐了吐舌,又挑了挑眉,嘟著嘴湊到他麵前,“那哥哥還不是喜歡嫂嫂這樣?嫂嫂說了,再好的兵器也會生鏽,再厲害的馬也會失蹄,危難時刻,什麽也靠不上,唯有這楚楚一美人,盈盈一握腰,才是這亂世的致勝絕道。”


  “她真的這樣和你說的?”


  “嗯嗯,是啊!這世上,真的,沒幾個人能得她信任的了。”說完,她偷瞄著錢澧的神色,果不其然,陷入了自我懷疑,她趁機插科打諢拉過他的手撒嬌道,“好哥哥,你看,嫂嫂都這麽可憐了,還有那麽多的人想害她!


  你就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和我說說吧!我保證,聽了之後,絕對不會氣鼓鼓的去找他們算賬的。”她會憋著氣,扮豬吃老虎的去找,不過,現如今,她可不會將這想法告訴他。


  不知是否是被錢箬兒纏的沒了法,還是,他認同了她說那句話,她已然如此可憐了,可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要會這樣算計她。


  或許,他也私心想她在聽明白一切後,能氣的火冒三丈直打上對方門前。


  錢澧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錢箬兒,羨慕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羨慕她可以因和緣的一麵而奮不顧身的去幫顧泣。


  而這一切,都是他不能的,他愛她,從小時候她把他從那個黑暗的世界拉出來開始,他就愛上她了,如山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但他的愛,卻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就連護住她,也要以殺她之名。


  那天,謊言被她拆穿,他居然有點小慶幸,他想,如果她惱了,將他趕出了長安府,他便可以順勢與齊暄撇開關係,然後,再尋一個雲淡風輕的天,捧著剝好的栗子肉送到她麵前,以今時的時光續多年前未結的緣。


  可她居然沒生氣,還笑的那樣好看,一時間,他慌了,亂了,絲毫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他沒有被趕出去,反而還與她得以了更進一步的相處,即便無發,也要日日的梳頭,她常說起那個懷書哥哥。


  那個曾經的他,那個已死於渡雲山又因她而得以存活下來的李懷書。


  他知道她認出來他,他有好幾次都差點憋不住,最近奔潰的是那日長街,她帶他去吃的同福樓的扁食,那滿口的餡料,濃鬱的湯汁,韌薄的皮和當年那碗一摸一樣。


  可韓溪的眼神,與他從宮中得到的消息,讓他無法開口。


  暗插在王宮中的影衛說,顧泣曾拒過婚,而那個人,就是他錢澧。


  聽到消息的那一刹,他五味雜陳,像箬兒說的那樣捧著塊玉玨呆在屋子裏,整整一天一夜,誰也沒理。


  府裏的人都覺得他生了氣,但又都不知道他氣的是什麽,為怕他遷怒到他們的身上,一個個都不敢靠近。


  唯獨箬兒,悄悄的推開窗,扔進來幾個飯包,又壓低著聲藏在窗後,“哥哥快吃,生氣歸生氣,飯還是要吃的嘛!”


  他在屋裏,聽到她要離開的聲音卻又折回的腳步聲,窗扉被打開的更大了些,她勉強的探著頭,問到,“哥哥都好幾年沒生過氣了,這一次究竟在氣什麽啊?”


  他撿起地上飯團,朝著那微開的窗直直扔了過去,門扉遭擊後,錢箬兒聳了聳肩,明白的點了點頭,腳底抹油的瞬間溜走。


  這是他們經年來的默契,錢澧,其實生了病,這病不發作時與尋常人無關,可一旦發作,便不願與人說話,若有人強硬的想要闖進他的世界,他便會使用暴力,誓要與其拚個魚死網破。


  在沒顧泣的那幾年裏,錢箬兒就做了錢澧世界裏的月亮,反射著太陽的光,做沒她存在時的替代品,好好的照亮錢澧那漆黑不見天日的世界。


  她給他光,給他歡樂,也陪他長大。


  而他,教她讀書,教她習字,也教她人情世故。


  她們之間真的很好,所以,為了怕生病時的不受控製會傷了她,他會隻吃用菜葉子包裹著的飯團,由她給他。


  而一旦他要控製不住了,就會撿起一個扔向她。得了飯團攻擊的錢箬兒為了自我安全,也為了對他的承諾,會立馬腳底抹油的溜得飛快。


  窗外又歸於平靜,屋裏無光死寂,他淩亂的發斜披在肩上,胡茬有層次的於他顎下生長著,“嘶—”他看著冒著的指頭,一動不動,這是他第幾次劃破指頭了?

  他搖了搖頭,雙眼繼續無神,機械的鐫刻著。


  可這一次,鐫刻的沒幾下就又劃了一道口子,他放下銼刀,撿著帕子簡單包裹住自己的受傷的指頭後,輕輕的撫上已成型的玉玨。


  摸著摸著,忽而笑起,但耳邊卻又突然蕩著錢箬兒的問話,“哥哥都好幾年沒生過氣了,這一次究竟在氣什麽啊?”氣什麽呢?


  他皺了皺眉,拚命的回想著,他在氣什麽?

  不,他什麽也沒氣,她又不知道他就是錢澧,她又不知道李懷書就是錢澧,那她的拒婚與他又有什麽幹係呢?


  第二天日出,他收拾好屋子,穿戴整齊的出推開大門,白袍曳地,滿目風華,雪月無聲,姣姣公子爾。


  他想了一夜,終於想明白了所有,她拒婚,或許隻是因為長安府和南平不能吧!

  所以,李懷書也挺好,就做李懷書,也挺好啊!

  做了李懷書,就能留在她身邊,做了李懷書,就能保護她,做了李懷書,就真的不想,再做回錢澧了。


  支開箬兒,也隻是為了能讓“李懷書”存活的更久點罷了。


  但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一扇不透風的牆,晚宴前,她摘下了麵紗,她說她的臉好了,她還挽著他,踮起腳,悄悄的湊到他的耳邊,說,有個驚喜要送給他。


  他不是個笨人,此刻卻想做個傻子,不想明白為何要如此做,也不知知道她說的那個驚喜會是什麽!

  他慌的借口去尋了齊暄,雖過程坎坷,但幸好,得償所願,齊暄應了他,自此再不起殺顧泣的心。


  強支著被夾棍夾的皮開肉綻的腿緩緩站起,他踉蹌的走出那間屋子,迎麵朝陽,笑比葵花還要燦爛,他鬆下一口氣,扶著牆的手指骨棱棱。


  皮肉遷出血絲,關節處卻都泛著白。


  巳月於無人處現身,將他一把扶住,連封了他腿上的幾個穴位,勉強的替他止住了血。


  汗珠布滿額前,他痛的輕輕呻吟了下,抓住巳月肩膀的手,隨著刺痛一下抓破他皮肉,他訕訕一笑,往他那傷口處又拍了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兄弟就別介意!”


  巳月的麵上,平靜無波,如一攤死水,也像塊陳年的冰,無關他痛楚的,將他要他打聽的事機械式的陳述著,“長安郡主的侍女昨夜遭人誣陷偷情平陽世子,現被架在曌翎閣前的空地上,王上企圖火燒,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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