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蔣末兒或薑末?
女娃娃端坐著搖了搖頭,輕道了聲,“一切,憑大人做主。”
沒得到其他說法的李遲微微一哽,繼續對著付淮吩咐道,“那就一樣來一份。”
“是。小的這就去辦。”付淮起了心思想立刻逃離,再重新步入,卻在門檻抬腳時,被他叫住,補充道,“對了,昨天是不是那個叫安兒的小丫頭替母親送了點糖蒸酥酪來?”
他回轉過身,恭敬道,“回大人話,二夫人是叫安兒小姐帶了點糖蒸酥酪來,可大人不是說那東西膩的很不想吃麽?”
他點了點頭,將書合上放下,“那東西是膩的很,不過既然是母親的心意浪費了也可惜,就一並拿來給這娃娃吃吧!
哦,對了,再並著前日暮間廬福居送來的玫瑰香醬,還有昨天我去篳斛閣買的那個叫,叫什麽的,說是用合歡花做的餅子,一並都拿過來,反正我都不愛吃,就都給她吃吧!”
“廬福居的玫瑰香醬,篳斛閣的合歡酥餅?這些不都是大人,最,”最喜歡吃的東西了麽?
碰觸到他那警告,勒令他閉嘴的眼神,付淮隻好將最後一句話咽回肚中,強撐著,點了點頭,恭敬的離開了屋內。
取餐食的一路之上,他隻覺得自家的這個大人瘋了。
雖說開竅是好事,可對這麽小個娃娃開竅就不能算是個好事了吧!
那娃娃,怎麽瞧也不過才十歲吧!及笄尚未,談嫁人這又得猴年馬月,他連晃了晃腦袋,不管了不管了,總不過,二夫人那是有交代了。
他的錢包保住就行,其他的關他什麽事呢!
付淮取食又是近一刻鍾的功夫,而在這一刻鍾裏,李遲與那娃娃之間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最起碼,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薑末!
不過兩三句對話,小薑末就立刻又跪在了他的身前。
“那個,你,你還是坐回去吧!”
小薑末抬眼看了下他,腦中想起父親說的話,乖乖的退回了座位之上。
父親說,“末兒,去了府衙記得要聽大人的話,不能胡鬧,不能哭泣,要好好學習,武藝詩書,大人教什麽,你就要好好的學什麽,這樣長大了,你才能做個有用之人,才能好好的報答大人的救命之恩。記住了嗎?”
她“嗯”了聲,比蚊子叫還要輕的問道,“可父親,若末兒想家了呢?”
“那就別想!”粗狂大漢用著比他模樣還要駭人的聲對她說道。他粗糙雙手撫上她菜色麵頰,眼中有些許難舍,說出的話卻依舊那樣絕情。
“末兒,去了大人那,就把爹爹娘親都忘了吧!你祖母她不喜歡你,日日都借著你辱罵你的娘親,爹爹也是無奈之舉,大人心慈,又於烈火中救了你,從今往後,你就是大人的人了,記住了,今後,你隻是薑末,那個蔣末兒已經死了。知道了不!”
她不甘心的望著他,柔聲喚道,“爹爹—”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扇於她耳邊,她被他橫扛著扔到了府衙門口。
酷寒的夜,她僅穿著單子,於風中瑟瑟發抖,她想起父親決然離開的背影,慢慢的蹲下身子,將頭埋於雙膝之間,白雪自漆黑的夜中寂然飄下。
一片接著一片,似要將她完完全全蓋住。與這天地融為一體,再不複自我。
日出雪止,她僵硬的抬起頭,邁著近乎凍僵的腿,一步步靠近府衙門口,“請問,李遲李大人在嗎?家裏人,叫我來找他!”
麵前的白粥散著熱氣,她凍的寒顫,忍不住的靠近取暖,卻又不敢太過靠近,怕引他不喜。
李遲看她手頓住,不拿勺也不看他,以為是不喜歡吃白粥,便伸手從付淮拿過的飯盒中取出玫瑰香醬,用力打開後,撚著勺子舀了好大一勺放到她麵前碗中。
“這是廬福居的玫瑰香醬,配這粳米粥最香了。”話還未落,他又撚著塊合歡酥餅遞到她麵前,“還有這個,篳斛閣的合歡酥餅。你,嚐嚐吧!”
香醬撲鼻,合歡沁肺,她咽了咽,攥著小拳頭抬起眼看向那拿餅的手,他猛然一嚇,快速的將手裏的餅子放到她麵前飯碟子裏。
嘴角微勾,輕泯了下唇,移開緊盯著她的眼,正視前方道,“關於作日的火災,還有前些日子的拐賣案,我有些事想問問,額,所以,你用過早膳後,可能,可能需要耽誤些功夫才能回家。”
她咬了咬唇,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時間又靜默好久,李遲怕那粥冷了再吃會有問題,便隻好出聲道,“你要不先吃點東西?”
“咕嚕嚕~~”她雙手忙捂住小腹,雙頰瞬間羞愧潮紅,李遲見了隻覺她這個模樣好玩的緊,像個受驚的兔子,明明自己脆弱的很卻又佯裝成個很冷靜很厲害的模樣。
這樣的冷靜碰上她那樣稚嫩的臉,是種說不出的別扭,他笑了笑,拿起勺子硬塞到她的手中,又是匆忙的收回手,又是急匆的轉移視線,“你吃吧!我吃好了,那個,好像還有公事還要做,我先去忙,去忙了。”
府衙裏,李遲做公事的地方原有兩處,一處在緊鄰寢室,一處在前堂,與這用食處,僅隔著一扇屏風。
他多數處理公事的都是緊鄰寢室的那間屋子,因為那裏隔著片湘妃竹林,讓人瞧著便心靜。
而這一次,鬼使神差,他徑直去了屏風後,因尋日辦公都不在此處,所以一應文書皆無,可他又不能幹坐著發呆惹屏風那側的她懷疑,所以便隻好抄著桌肚裏那僅有的,他已然爛熟於心的書,再次翻看。
企圖能溫故而知新,有個不同於之前的感悟。
可拿起書,他卻根本毫無閱讀心思,屏聲側耳,居然用了內力去探聽那個小姑娘的動靜。
我這僅是為火災案發愁,為拐賣案而擔憂,對的,一定是這樣的,一定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自言自語。
他離開桌前,執著書步步靠近屏風,萬馬奔騰黃沙萬裏的屏風後是她猶豫良久終於抬起的手,撚著那勺子輕輕攪了兩下碗中粳粥。
嚐了兩口後忽而看向屏風,李遲嚇得立刻側身躲於赤磚色簾幕後,猛咽了兩下口水,繼續微探出頭。
他看見她怯生生拿起碗碟上的方才他給她夾的合歡酥餅,看了兩眼,遞放到嘴邊,大口咬下,餅渣微微散落在桌子上,她嚇得連忙將酥餅放下,又端起碟子將那碎渣一片片拾起,又一片片送入口中。
“那些別吃了!”他的突然出現嚇了她一跳,手中端著的碟子陡然摔落。
他一個箭步,俯身托住,笑的將它複又放在桌上,小推向她,“掉在桌上的就別吃了,這裏的,你,都可以吃。”
一整碟的合歡酥餅被他推到她的麵前,她愣了愣突然豆大的眼淚珠子從她眼角滑落。
前文說過,李府這一輩全是男兒,從未有女娃娃出生,而與李遲近身相處最多的女人,就是他的母親。
李二夫人愛作,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縷試不鮮,但在李遲麵前卻從未真正落過眼淚珠子,都是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種,嚇唬人的。
他何曾見過,這忽而的淅淅瀝瀝,手足無措的四處看了看,卻發現一向能說的付淮居然此刻不在。
話本子裏倒也常提女兒家哭泣,或婆娑朦朧,或弱比西施,卻從未提過當一個人哭的堅韌不甘時該如何安慰。
李遲想,既然她哭的這樣堅韌,那應該也就不用安慰了吧!堅韌的人不是自己就能自愈了?
可不住揉搓袖口的手告訴他,並不是這樣的,他,很想讓她不哭,很想安慰她。
但在他還沒想到如何安慰不會起反作用時,她便雙眼一閉趴在了桌上,垂擺下的手碰翻了飯碟,落在地上,“砰啪—”一聲。
守在屋外將屋內留給他們做二人世界培養感情的付淮,聞聲立刻奔入屋內。
他小跑到李遲身邊,言中嗔怪道,“哎呀,這是怎麽了嘛,大人你不是挺喜歡這女娃娃的?
小的知道你介意她是二夫人送過來的人,可再怎麽不喜歡也不要這樣欺負人家吧!她怎麽瞧著,也都隻像個十歲不到的娃娃呀!你這麽做,太狠了點兒。”
他回瞪他一眼,雙手懸著扶住小薑末癱軟的身子,“之前怎麽不覺得,你話這麽多,她不是母親送來的,現在好像發了燒,我先把她抱到裏屋去,你快點去鎮上叫個郎中來給她看看,我怕時間久了她就要燒糊塗了。”
李遲對小薑末的擔憂呼之欲出,付淮分辨的出那不是虛情也不是假意,他的大人恐怕對這個女娃娃是真的起了心思。
所謂趁熱打鐵,他當即便起了算計,一個跑身攔住他,道,“大人大人,大人有所不知,現在可還是初月,這街上啊,所有的郎中那都是閉戶不看診的,就那獨獨一個,昨天不還被送到李府去醫治表少爺了?
小的看這姑娘燒的也不清,大人要不快馬加鞭帶她先回趟李府?小的好像記得昨天表少爺有將那郎中留下,現在還早,大人如果,,”他話還沒說完,李遲便橫抱著暈死過去的小薑末疾跑出了門,跑至一半時回頭看他,怒吼道,“還愣著做什麽,備馬呀!”
“哎,好嘞—”付淮應的敞亮,便是被罵了,心裏那也都是一個愉悅,在他看來,李遲越緊張,那他和那姑娘的緣分便越深,隻要這緣分在,還愁他們不能在一起?
而在一起了麽,成親生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嘛,他了然一笑,二夫人啊,二夫人,付淮我,可是盡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