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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王權不知悔

  馬車剛過宮門就有小太監高喊“落鑰。”


  顧泣有些可惜,不太爽的從豐晏手裏奪了個果子,咬一口道,“還是沒錯過,真討人厭,每次都躲不過。”


  “郡主,這是不想見王上?”她銜個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又瞧了瞧還算端整的衣裝,補充道:“可王上瞧著好似很相見郡主呢!”


  “怎麽說?”顧泣問。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怎麽就那麽湊巧了,每每郡主不管是多晚入宮,這宮門都是下一刻才落鑰的。滿天朝,能叫這宮門推遲關閉的,除了王上,怕也沒有其他人了吧!”


  “嘎吱。”顧泣又咬了口果子,汁液汙了一嘴,豐晏瞧著忙上前擦拭。


  顧泣不知想了些什麽,一盞茶後,接著豐晏的話,道,“宮門落鑰自前朝開始便是按時按卯執行的,哪能容人隨意推遲時間的?咱們的這王上可還真是昏庸到了極致了。”


  “郡主,王宮大內,處處是旁人的耳朵,這話可不能亂說,再者了,這不同不也隻對郡主您麽?可見王上是寵您的。”


  “寵我?”


  豐晏點頭回她,“嗯,寵您的。”


  她扔下果核漫不經心的回了聲,“哦,那我謝謝他了。累了,我先睡會兒,到了你再叫我吧。”


  豐晏乖巧應是。


  踏入大殿的那一刻,顧泣再次覺得這天朝的王果真是個昏君。


  南朝建國近六甲子,詩書氣那是滲入了骨子裏的,便是如今不濟,可於文化教養一事那也是讓人挑不出錯的。不像這後起天朝,金銀瓦礫,真真將暴發戶的樣做了個勁。


  “奴婢請王上安。”豐晏普一進殿便舊樣重複,對蕭有悔那叫一個恭敬,恭敬之餘還不忘給直立站著,正冷眼瞧著蕭有悔的顧泣拚命的使眼色,用著比蚊子叫還要輕微的聲音喚道,“郡主,郡主,”


  空曠的大殿內,針落可聞聲,所以,豐晏的這一舉動顯然是不能不引人矚目的。


  蕭有悔瞧著顧泣,中年,帶有狹小細紋的臉上突然有了微妙的變化,一道道細紋漸漸折起,一個壘著一個,於眼角堆起朵花。


  他朝她招招手,喚道,“安兒,過來。到本王這兒來。”


  世人皆說,當今的王殺伐決斷,是個一等一的狠人,可此時瞧著,也不過像極了個經久未見女兒的父親,殷殷期盼,渴望承歡。


  她環顧了眼四周,見著個瞧上去還算舒適的椅子,拉扯了下趴跪於地上的豐晏,領著她無視蕭有悔呼喚的緩步走過去坐下,良久,問道,“都這麽久了,怎麽王上還是這麽喜歡做戲啊!叫我來不過是想要興師問罪,其實,王上直接降旨就是,何必如此大張旗鼓的請我來,你堵心,我這心裏也不舒服。”


  “安兒,本王,”瞧著蕭有悔那快要溢出的慈父之心,顧泣隻覺諷刺,“這兒可還有外人,王上要說什麽還是先思索著,想想,要不要出口的好。”


  不得不承認,演戲這一路子的天賦,顧泣是遺傳了他蕭有悔的,側簾裏走出一紫衣少女,見著顧泣,忙端笑上前,打著討好的將頭湊到她跟前,“又見麵了,嫂嫂。”


  “你怎麽在這兒?”顧泣沉著聲問她,雙眼餘光不經意瞥了下蕭有悔,眸子裏是淬血的毒。


  他似是怕她誤會,解釋道,“這雋寧縣主今日來找本王是替你做保的,陳林場的事,她皆說了個清楚,本王明白,此事是他們挑事在先,與安兒你,無關。”


  “可縱是如此,王上還是決定要處罰顧泣,對吧!”她收回眼,瞧向錢箬兒,“箬兒姑娘瞧見了吧!很多事,真相其實沒那麽重要。”


  錢箬兒忍不得此刻顧泣的眼神,那冷漠的似死水的眼神,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向蕭有悔,“王上明明說信箬兒的呀!嫂嫂她根本沒有錯,為什麽還要被罰。王上明察秋毫,怎能讓嫂嫂受如此冤枉?”


  蕭有悔顯得有些極為不忍,似下了個很難的決定,“雋寧啊!為君者,是有很多不得不為之事的,今日,雖不是安兒的錯,可終究是因她而起,若不罰,豈能服眾?不過,”


  “不過什麽?”顧泣的眼底一片淒涼,瞧著他的眼,空洞又無心,“不過,王上也不會太責怪我的,對吧,三五禁足,還是念七八卷佛經?王上的把戲做的不累,顧泣瞧著都累了。這旨,領了。”


  顧泣一個從椅子上起身,一個踉蹌險些未站穩,錢箬兒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輕喚道,“嫂嫂。”


  “沒事,”她站穩後,對著豐晏道,“帶箬兒姑娘去逛逛這王宮吧,我還有些事要和王上說說。”


  依著往常的例子,顧泣與蕭有悔獨處的空間裏必然會起爭執,豐晏很擔心這一次又會一樣,但一個奴婢怎麽能做主子的主呢?她隻好回,“恩,好。”


  對於行過雪地寒川,淌過涓流溪水,見過四時花開,也嗅過金戈瀝血的錢箬兒來說,金燦燦毫無章法氣息的天朝王宮顯然是不足以吸引到她的。


  她更感興趣的,是介乎顧泣與蕭有悔之間那曖昧的氣息,坊間的傳聞裏,顧泣隻是個眉目長得極像先王後的人,先王後傅兗安,是蕭有悔未發跡前的妻子,傳聞性情溫順,容色豔麗,是個極美妙世間不可多得的女子,隻可惜,天妒紅顏,在生下公主長樂後便鬱鬱寡歡而亡。


  世人總喜歡追憶過往,蕭有悔也不例外,在王位穩固後思及最多的便是那已不存於世的斯人,得不到想要的心便更勝,所以就自己造了個,也就是顧泣,那個傳聞與傅兗安有著七分相似的女子。


  不顧其比丘的身份,費千金建屋,排眾議執意的要封她為郡主。


  隻這性情卻隔了山海,天壤之別,每每坊間起談資時,也多的是對這一事的取笑。


  坊間的故事一傳十十傳百,雖漸漸變了味,但想來最初的也大致如此,可想著方才那二者的對話交談,隻叫錢箬兒不能就這麽簡單的信了,她總覺得,其中還有些別的什麽,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真正困住顧泣的。


  兜兜轉轉沒心思溜達好久,錢箬兒終於偷瞄的問豐晏,“嫂嫂和王上,不是傳聞裏的那種關係,對吧!”


  雖認識不久,可在錢箬兒心裏,她總覺得,豐晏和她是一樣的,對於顧泣,她們都想保護她,不叫任何假話汙了她,所以,她既沒有繞彎子也沒有運用戰場上的那些明裏暗裏混擾的戰術去算計她,而是直截了當的就問出了口。


  坦坦蕩蕩猶如赤子,豐晏起先一愣,而後是掩嘴偷笑,細眼微彎,瞧著她,尚帶著些許怯弱,卻裝作個沉穩模樣的回她道,“在箬兒姑娘眼裏,郡主與王上,是何種關係?”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瞧著花園裏一汪無浪水搖了搖頭,“不知道,但很明顯,嫂嫂不喜歡王上,王上待嫂嫂雖多有縱容,卻也不似傳聞裏那般,妖女禍主,亂王殃民。隻感覺,好像是王上欠了嫂嫂什麽似的,這才不管其他,一味,隻叫她開心便好。可王上,究竟欠了嫂嫂什麽?”她看向她,一把皮賴的賴在她身上,袋鼠似的鉤掛著豐晏,“好姐姐,你是嫂嫂的貼身侍女,據說,也是整個長安城裏最得嫂嫂心的人了,那你知道,這王上欠下的,是什麽嗎?”


  豐晏笑撇開她的手,隔半尺之距,恭敬而又溫婉的問道,“箬兒姑娘問這些是因為關心郡主?還是,”


  她怯弱的沒敢繼續問出口,低垂著頭,直瞧著鞋麵,錢箬兒有些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放心,問這些,自然是因為關心嫂嫂,你不用擔心我錢箬兒會你們郡主不利的,瞧你這樣,恐怕是之前有太多打著關心的名義接近你們,探聽嫂嫂消息,卻又圖謀不軌的了吧,也真是可氣了,居然能將你嚇成這副模樣,不過你放心,我南平兒女自來是說話算數,絕不反悔的,我既說了會護著嫂嫂,那你便可信我,便是某一日,我死了,嫂嫂都不會有事兒的。”


  “當真?”她抬眸,閃著疑惑。


  “自然。”很多年後,當有人問及豐晏為何那般信任錢箬兒時,她總會記起,那個溶溶月下,王宮一角,一座小橋之上,她的那雙,便是瀧在陰柔月色中,也足以鑒定的讓人信任的眼,那是在戰場淬過魂的人的眼,是世間最純的色。


  見豐晏愣神,錢箬兒沒忍住的摸了摸鼻子,都怪她大意了,兵者身上的氣怎麽好隨便對別人施展呢,瞧她這樣,別是嚇傻了吧,“唉。”她輕歎一聲,伸出右手食指輕戳了戳她的手腕,試探性的問道,“姐,姐?豐晏姐姐?你,還好吧!”


  “啊?”


  她連忙撤手,雙手交叉環握端在胸前,兩個食指輕碰,擠著笑,做個單純不知事兒,殺傷力輕微模樣的看向她,“那個,我真的不會出賣嫂嫂的,豐晏姐姐,你就信我一次吧!好嘛!”


  “恩。好。”


  “那姐姐現在可以告訴我,這裏頭的故事了嗎?”錢箬兒逮梯子上爬,隻想快點從豐晏的口中得知有關顧泣的事兒,畢竟,隻有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幫哥哥討到嫂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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