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眼經年
幾丈遠處,一馬車,轆轆聲止,裏頭傳出著交談之聲。
“眼下這郡主可是遭人刁了難,正呈孤立無援狀,此時,若小侯爺從天而降解了她這困,可不就,成了她眼裏的救命恩人了,這話本子裏,不是有句話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得,”韓沉閣揪著托音,帶著壞心思的看著馬車裏,閑搖紙扇的錢澧。
“這些橋段又是芳樂司的姑娘教你的?”對著韓沉閣的小心思,錢澧直戳了個破。
韓沉閣連連點頭,“這不是,要為小侯爺分憂麽,其實,韓某對芳樂司是一竅也不通的,幾日前去,實在也是個難為事兒!”
“哦?”錢澧看向他,“這麽說,讓韓公子一款款書生入芳樂司還是小侯爺我的錯了?”
韓沉閣還想說些什麽來做狡辯,卻被錢澧提起的紙扇擋了口,他忽而嚴肅起來,“先看,別說話!”
韓沉閣抬手將車簾又掀起一些,瞧著不遠處的顧泣,忍不住的低聲問道,“小侯爺當真不去幫郡主嗎?”
“啪,”錢澧的紙扇抨擊上韓沉閣的額頭,略有薄怒道,“不是說別說話,先看?忍不住這嘴,先生讀再多的書都會虧了。”
他不甘心的狡辯道,“韓某是遵了小公爺的囑,來幫忙的,自是要忍不得說一句再多說一句。若因此討了小侯爺的嫌,也全當,是韓某,忠言逆耳了。”
“忠言逆耳?”他嘴角微勾,“小侯爺我何時嫌棄你說的話了?”
“那小侯爺還打韓某?”韓沉閣又是下意識反駁。
“啪,”又是一當頭,他笑意懶散,“那,純粹是嫌棄先生聒噪。”
韓沉閣聞言一陣頹敗,思考一番後,仍是不死心的悄咪咪試探性問道,“那小侯爺,可要,,?”
“不要。”他一口回絕,雙眼又緊鎖於顧泣的身上,瞧著那經久未見的人,笑意掩不住浮上眉梢,他使勁壓製住,隻叫那喜悅不那般太過表露於色。
良久,怕韓沉閣瞎使招數,隻好又出言道,“這長安郡主可不比一般女兒家,心思多的很,若我這般出現,怕不會覺得我是她的恩人,而會以為我是聯合著他們一同羞辱她的了。皆是不把我千刀萬剮了,都算是輕的。”
“可,”韓沉閣自是沒想到這一點,擔憂又重重瀧上。
錢澧笑了笑,接著道,“放心,這長安郡主沒那麽好欺負的,你瞧著如今,她人單勢薄,卻沒瞧見她身側那小侍女如狼般的警覺吧!有她在,吃虧的定是旁人。先生,就收了心吧!”
韓沉閣真是個愛操心的命,收了這樁英雄救美的戲,他又擔憂起,怎麽才能讓錢澧名正言順的出現在顧泣的眼前,成就一場,精美的偶遇了。
錢澧知他擔憂,緩道,“偶遇一事,若要記憶深刻,常見便就俗了,既要那長安郡主記得本小侯爺,且芳心暗許,那,必定得別出心裁些,先生放心,偶遇一事,我已備妥,就隻待郡主入甕了!”
韓沉閣再不作聲,隻微瞧著錢澧,那嘴角掩不住的喜著實讓他一陣疑惑,他好奇的隨著錢澧的眼瞧向了,那正遭人編排,一言一句圍攻著的長安郡主。
她癟起嘴,雙手合攏梗於胸前,腳,戳了戳那車夫,“喂,他們不把你當人看啊!這都,不生氣?”
沒等車夫說上一句話,豐晏和錢箬兒便又一邊一個的站在她身前側,將她護住。
顧泣的手伸入二者肩縫中,將錢箬兒微微撇開,“箬兒姑娘的保證,沒了用,本郡主,還是倚著自己的人吧!”
她直目相對那人,淺笑道,“我顧泣,從不說大話,饒你們這麽多的人,有幾個,是打得過我豐晏的?還想殺我?長安郡主,是你們想殺就殺得了的了?真是異想天開。”
“嫂嫂,”錢箬兒慌出了聲,見顧泣依舊沒有想理自己的意思,氣極了的拿著鞭子朝著地上寧葵便是一抽。
“我可憐你,同情你,叫嫂嫂放了你,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那個負心漢,就值得你這樣做嗎?
嫂嫂有句話說的很對,隻因你是縣主便棄了你,那他喜歡的究竟是你這個人還是那個郡主之位?
這個都沒弄清楚,你就來找嫂嫂尋仇,是不是也太武斷了些!”
“哼,”寧葵的眼尾蕩著淚光,她對錢箬兒道,“如果你不幫顧泣,或許,我們會是朋友。”
“不,”錢箬兒當即否認道,“我們不會是朋友,將軍府和南平侯府,永遠都不會是朋友,所以,我兩之間的情意是否可存,與嫂嫂,是無幹的,你不能再將這事累到她頭上,這不公平。”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聚的越來越多,顧泣瞧著嘰嘰喳喳的一群,隻覺得吵的腦殼疼。
扶了扶額,擺手道,“吵什麽,吵什麽,一個兒個兒的竟比池子裏的鴨子還能聒噪。”
“不就是好奇我這無發的比丘麽?豐晏,給他們塗藥!”
豐晏是個做這事的老手,憑著身姿輕巧,在所有人,都還處於對顧泣那句話的憤恨時,就悄然的在所有人的手上點了那乳白色膏體的藥。
豆大的點,不細瞧都不會叫人發現,但僅半盞茶的功夫,他們的頭便開始發癢,雙手忍不住的要去抓撓,一撮又一撮的頭發就這樣被他們自己連根拔起。
那群詩書禮樂讀了一屋,又養尊處優過了半生的富家公子,王侯子孫瞬間惱成一窩。
一個個紅了眼的執劍逼向她,出聲的還是方才那個,開口便道,“妖女,你可曉得我等都是誰?沒一個是你惹得起的,還不快撤了你的妖術。”
顧泣瞥他一眼,眼眉微挑,沒搭理的轉身走向了寧葵,半蹲下,拿著豐晏遞過的匕首,脫了鞘,冰冷冷的貼上她的臉頰,“聰明的人,會在我第一次放過她時,就乖乖離開,而你,肉眼可見,是個笨的,所以才會那般癡心在一個負心漢的身上。”
“顧泣,世間情愛,你根本不懂!”寧葵的貝齒咬破了下唇,含著血,她死死的盯著她。
“我要懂情愛做什麽?寧大小姐難道不知道,我顧泣,是個比丘?還是個暴虐無常,以殺人為樂的比丘了?”
顧泣話剛落,就聽的那猖狂之聲,“妖女,妖女,你快給我們解藥,,,”
她一記眼掃過,“難道沒人教公子,在旁人談話時該禁聲麽?”
那人一愣,顧泣便接道,“既沒人教公子,那豐晏,你去教教。”
霎時,碩大的陳林場寂靜一片,連雅雀都掩了呼吸,所有的人都忍著痛的咬牙切齒的看著她。
這樣的景象已不知是她瞅見的第幾次了,早已麻木,早已可以做到滿不在乎,隻蹲下身子,一味的,與寧葵談心。
她說,“其實,本郡主挺欣賞寧小姐脾氣的,敢愛敢恨,但就是,愛錯了人,可惜又可悲。”
寧葵怒回她,“可不敢稀罕郡主的欣賞。”
她笑了笑,“不稀罕?本郡主的欣賞,是從不管她稀不稀罕。”
“哼,”寧葵撇過臉,“今日是寧葵武藝不精,敗給了雋寧縣主,落於此境地,要殺要剮,寧葵別無她話。”
刀鋒略過她的臉頰,微刺入皮肉,一滴血沿著下顎緩緩滴落,“本郡主本來是想殺了也想活剮了你的,現在麽?突然間又不想了,隻到底,你今日讓我出盡了洋相,不收些利息,怕是今兒後,我想起來會不爽。
所以麽,”她信眸又瞧向那些嚇得不敢出聲,隻麵部因頭皮瘙癢而擰巴成一團的少公子。
“就和他們一樣,試試那藥,也嚐嚐做比丘的滋味吧!”
“顧,泣,”
“嫂嫂,”錢箬兒的聲音幾乎是與寧葵同時發出的,頭發一物對於一個女兒家來說有多重要,她最是清楚,顧泣願意放過寧葵,她比誰都開心,隻若這放過後,伴著無發的痛,她也於心不忍。
“怎麽?善良又心軟的箬兒姑娘,又想以救命之恩讓我饒了她了?”
顧泣的一句話,將錢箬兒哽在嗓間的祈求硬生生給逼著咽了下去。
末了,隻可憐巴巴的道了聲,“嫂嫂,”
“哼,”她輕哼一聲,告誡她道,“箬兒姑娘生逢好時,又遭人庇護不知難堪,自然有副濟世救人的菩薩心腸,看不得人可憐又瞧不得人悲苦,隻這世間,多的是可憐又可恨之徒。
若一味因著可憐就饒了她,那她的可恨又該如何對待呢?
今日,她辱我,又殺我,讓她僅褪了這三千發絲已是我大度,箬兒姑娘實在不該再出聲。”
錢箬兒再不出聲,沉著心,看粘了膏藥的寧葵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豐晏突然站到顧泣身旁,側身附耳道,“郡主,柳世子,”
“?”顧泣瞧向她,追著她的目光,果然在叢林深處見著一白衣蹁躚的公子,冠發而立。
她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馬車,豐晏也緊隨其後。
就在其一手掀開馬車幕簾時,那膽小怯弱的公子鼓足了勇氣的追了上去,哆嗦嗦道,“郡,郡主,可,可否,賜,賜下解藥?”
她旋了個身,坐於馬車前,一隻腳端杵著,一隻腳半懸著,頗有痞意的回道,“你這結巴是天生的,還是被我嚇得呀!”
“這,這,,”他“這”了半天,實在不知眼前的顧泣腦子裏想的究竟是什麽,末了,斷斷續續回道,“在,在下,一,一緊張,就,就,就會結巴,還,還請郡,郡主,勿,勿怪,”
她沉思了下,搖著頭,回他,“不怪,這是你的自然反應,我不怪你,不過,你說的解藥卻實在是難為了我。”
“郡,郡主,,”他祈求的瞧著她,活像她故意不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