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無言
湖水滔滔，整個西王山，倒映在湖麵上。
半山腰，一座墳，一個人。
一輪紅日升起，湖麵上，波光粼粼。
許久，許久，半山腰上，那道落寞的身影，終於動了。
誌遠俯下身來，在那張蒼白的照片上，輕輕一吻。
而後，就此遠去。
他再一次來到陳小芳樓中，那個男子，不在屋裏。
從牆壁上，取出那幅照片，抱在懷裏。
她把一切，都給他了，隻剩下這幅照片。
他不想她再孤獨，他要把她帶在身邊。
“姐，跟我回家，這裏總是你一個人，冷冷清清的！”誌遠一笑，難得溫柔，“以後，你就看著我，我會努力的，我一會兒，就去一中報名，不知道他們還要不要我了，不過你放心，我讓老頭子來想辦法，這麽多年了，他應該為我做一件事了！”
“有你看著我，我會考上大學，以後，我會找一個女朋友，也像你一般漂亮，溫柔大方，我會帶著她走遍全世界，姐，你會高興嗎？”
……
抱著照片，誌遠把門輕輕關上。
他來到東門坡，一棟公寓樓下。
這是父親的住處，他隻來過一次。
他還記得，那層樓裏，總是有很多人，烏煙瘴氣，那次之後，他不再來。
時隔多年，他來了！
樓下頓了片刻，誌遠邁開腳步，走上樓梯間。
來到一個門口，他敲響房門。
“誰呀！”房裏，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不多時，門開了，一個女人，二十出頭，很是漂亮。
她看到誌遠，先是一愣，而後大喜。
忽然，她抱住了他。
“小弟，你回家啦！”伍琴琴抱著誌遠，還不忘回頭喊道，“龍哥，小開回家啦！”
誌遠苦笑，悄然推開伍琴琴。
這不是和阿媽同名同姓的小琴姐麽？
幾個月不見，她倒是越來越光彩照人了。
“小弟，你這是怎麽了？濕漉漉的！”伍琴琴上下打量著誌遠，心疼起來，“聽說你在東北，倒是長高了，卻瘦了！”
“混賬東西，舍得回來了！”正在這時，一道雄渾的聲音傳來。
這是一個威武高大的男子，他盯著誌遠，虎目中，已經開始濕潤。
誌遠看著父親，心裏一暖。
父親雖然言辭犀利，但他聽得出來，父親的語氣中的關切。
沒有說話，誌遠走進房裏。
他才發現，客廳裏，餐桌上，已經擺滿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個青年，餐桌邊，擺弄著盤子。
“小弟，這是你姐夫，我們剛結婚，可惜你不在家，錯過我們婚禮了！”伍琴琴抱著誌遠的手臂，介紹道。
“你好！”青年走進來，伸出右手。
誌遠瞥了他一眼，隻是點頭，隨後，把行李放下，往洗浴間而去。
“這……”青年攤攤手，有些尷尬。
“龍哥，小開情緒不對啊！”伍琴琴看著誌遠的背影，擔憂說道。
“他奶奶過世了，就離家出走，而且，這小子可能還怨我，不肯跟我說話，他從小脾氣就怪，隨他了！”吳邦龍說道，看著青年，“你也別多想，他就這樣！”
“是！”青年恭恭敬敬地說道。
“我讓你對小琴好，但你也不用這麽拘謹，大男八漢的，畏畏縮縮的，成什麽樣嘛！”吳邦龍不滿，擺擺手，往廚房裏走去，“等這小子洗澡出來，我們吃飯！”
“好的！”伍琴琴白了丈夫一眼，“你就這樣坐著啊，還不去幫龍哥端菜，他像我父親一樣，難道還等他來伺候你不成？”
“不是！”青年往浴室放下掃了一眼，欲言又止，“你小弟……”
“吞吞吐吐的幹嘛，說！”伍琴琴不悅起來。
“他……他的眼神好可怕，剛才隻是瞥了我一眼，我渾身發毛！”青年顫聲說道。
“咯咯咯，那你以後，不能欺負我！”
伍琴琴輕笑起來，“我小弟，厲害得很，而且脾氣不好，你要是敢欺負我，咯咯咯！”
“小子，洗好沒有，吃飯了！”吳邦龍端著碗湯，從廚房裏走出來。
“龍哥，我來！”伍琴琴走上前去，接過吳邦龍的湯，放在餐桌上。
“你呀，應該找一個了！”伍琴琴說道，“一個人很辛苦的！”
“怕這小子接受不了！”吳邦龍扯開圍裙，坐下身來，“到時候再說吧！”
話音剛落，誌遠走出洗浴間。
他換上一套西裝，氣宇軒昂。
這是陳小芳買給他的，一直沒穿。
“呀，小弟真帥！”伍琴琴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吃飯了！”
誌遠默然，徑直坐下。
他抬起碗，招呼也不打，默默地吃起飯來。
阿媽說的，吃飽了，就不怕了。
“小弟，多吃點！”伍琴琴夾了一注菜，放在誌遠碗裏，滿是心疼。
“你姐和你說話呢！”伍邦龍虎目一蹬，“你啞巴了？剛去東北回來，了不起啊！”
“龍哥，沒事的！”伍琴琴笑著說道，“小弟在外麵，一定吃了不少苦！”
誌遠默默吃飯，不多時，他吃飽了。
而後，從包裏，拿出一張單子，放在父親麵前。
“這是？”吳邦龍把單子拿起來，眼睛一亮。
“這是錄取通知書，你準備去讀書了？”吳邦龍欣慰道。
誌遠默然，把照片抱在懷裏，往門外走去。
“小子，你去哪裏？”吳邦龍喊道，“回龍潭寨麽？”
誌遠頓住腳步，輕輕點頭。
“我不知道你發生什麽事情了！”吳邦龍起身，將一把鑰匙，塞在誌遠手裏，“這是我的車，停在樓下，你開車回去，記住，不管什麽事情，你得昂首挺胸，總會解決的！”
誌遠看了伍琴琴一眼，轉身而去。
“龍哥，小弟情況不對啊！”伍琴琴來到吳邦龍身邊，“他以前雖然不愛說話，也不像今天這樣啊！”
“你沒看到他抱著的那張照片麽？”吳邦龍歎道，“那個女人，我認識的，隻是一直不說，兩個月前，她死了，她是小遠的吉他老師，對這小子很好，很親近……才剛回來，就遇到這種事情，希望這小子，能挺過去！”
“我聽說，東北那邊，發生一件大事，有個叫顧長風的，和幾個老外火拚，被打死了……”
“這個顧長風，是這這小子的結拜大哥！”
“小弟真命苦……”
“放心，我兒子，是人中之龍，他經受得住打擊！”吳邦龍說道，“該去給他報名了，哎，看他這樣，他六嬸知道，也不知道會哭成什麽樣了！”
“不好！”忽然，伍琴琴臉色一變，“聽說小勇在家裏，天天聚眾賭博，小弟要是回家了……”
“哼，這混賬東西，太不爭氣了！怎麽都說不聽，馬上打電話給他，要是小遠看到了，不揍死他！”
“還不是你教他的？”伍琴琴白了吳邦龍一眼，“每次，還大把大把的錢給他，你怕他餓死啊，明知道小弟不喜歡這樣！”
……
“姐，我帶你回家了！”
小心翼翼，誌遠把照片放在副駕上，油門一動，往南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