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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艱途苦練

  天空顯得極是高闊,似乎伸手可觸。進入吐蕃地境後,隨著地勢漸高,成都城中那種總是灰蒙蒙的景象不複再見。


  大片大片的藍色,有著驚豔的純粹。間中卻總是流動著大團大團的,棉絮般的雲堆,前擠後擁的,和遠遠近近的皚皚山頭,交相輝映。


  剛出成都時,還時不時能看到些牧民之類的,偶有氈棚顯露。但數天後,便放眼則是萬裏群山,除了腳下被無數先人趟出的古道外,再見不到一絲人蹤。


  這裏的山不像中原內地,大片大片的黑色、褐色、白色成為主色調。綠色隻是一種點綴,忽而竄露出一塊,帶出一抹兒嫩意。


  然而這種單調荒蕪的色彩,卻給人以更深的震撼。那種古拙、蒼鬱、悲涼之氣,如同金戈鐵馬的挽歌,便從胸臆間汨汨而出,欲罷不能。荒寂凝重之際,也不由的,就生出一種朝聖般的心緒,端嚴肅重。


  馱隊出了雅安,路途愈發艱辛險惡起來。不是整日的行走在山脊上,便是穿行在狹窄的裂隙之中。


  過了初時的新奇,水生已漸漸沒了開始的興奮。隻覺這無邊無際的大山,實在比之大江差了許多。


  好在時不時的,總能見到一些藏羚羊奔跳而過,那矯捷的身姿,有著難言的動感,倒是頗打發了一些旅途的寂寥。


  馱隊中人人都穿上了皮袍子,十一月的天氣本就帶著寒意,在這極西高原之地,那寒意便愈發針肌砭骨起來。若沒準備,隻一夜便能要了人命去。


  然而對於水生這樣的武人來說,寒冷倒也不算什麽。讓他又是煩躁又是難捱的,卻是初來高地的高原反應。胸口總是悶悶的,走不幾步,就要大口大口的呼吸,身子也超乎往常的容易疲乏,讓他懨懨的難以提起精神。


  這隊人大都是走慣了這路的,第一次來這兒的,也隻有陸蕪菁主仆和嶽陵、水生四人。


  老頭兒戚仝這會兒卻抖了起來,在兩輛車中,用小鍋加熱著一些奇怪的黑褐色顆粒,便蒸蒸騰騰的生出水汽,帶來的效果,便是令人呼吸順暢許多。得意洋洋的宣稱,這也是他巫醫之術中的手段。


  陸蕪菁二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隻安穩的坐在車中,少了許多難受。


  隻是讓戚老頭很不爽的是,他搞的這個,本想借此難為下嶽大官人,好讓這個臭小子跟自個兒低頭。


  但未曾想,嶽大官人毫不在意,自始至終便在外麵,除了開始略有些不適,沒多久便又活蹦亂跳的,竟似絲毫不受影響一般,這讓戚老頭大有挫敗之感。


  其實嶽大官人麵上不說,心中卻對老頭所謂的巫醫之術,已然有了些佩服。加熱的那些東西,他雖沒親眼去看,但估摸著多半是一些化學物質。能在這種時代,隻靠著土法製出氧氣的,讓他對古人的智慧,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


  至於他自己,之所以能在短暫的不適應後,而迅速不受妨礙。究其原因,卻是來自於他體內那古怪的內流。


  當剛剛開始難受時,體內氣流忽而自動分成兩股,又再轉換成一冷一熱。隨著每次的交替轉換,一沉一浮之間,便如一部內部氣壓調節器,不過數息之間,便將那股憋悶心悸驅除幹淨。


  其他人是長久被動的適應,才能行動如常,但終歸是歸屬於強行忍耐的範疇。唯有嶽大官人,卻是主動化解,進而平衡調節而得相宜的效果。


  這樣一來,他表現出的狀態,簡直比戚仝、向濤這些人還要正常。戚仝老頭便如一個得了寶的孩子,本想好生炫耀一番,哪知拿出手後,卻發現那寶貝在人家那兒,根本沒任何用處,這讓他如何能開心?


  於是,在向濤等人滿是欽佩的目光中,唯有老頭戚仝忿忿不已,直說某人乃是妖孽轉生,他老人家那是絕不肯和非人類去惹氣生的。如此一番阿Q勝利法,令眾人都是莞爾不已。


  因著高原反應,再加上道路難行,不但整個隊伍行進的速度降了下來,大家也都不似開始那般活躍。


  整隊人中,嶽大官人這個另類,自然就更感到無聊。以他的xing子,這種情況下,當然不會閑著。悶悶的想了許久後,忽然小有所得。去找了向濤,讓他撥出幾匹馱馬,然後又自己動手搭起個架子,跨在這些馱馬身上。


  隨後,便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狀態中,布囊裝土,係繩其上。雖不在固定的房中,卻愣是給他做出一個移動中的練功房來。


  這山路本就顛簸難行,馱馬行走其上,上下左右的根本毫無規律可言。從幾根橫梁上垂下的土囊,便如向濤所描述那般,也是左搖右蕩的,竟是比之任何機括、人力施為更加便捷了。


  嶽大官人也不騎馬,整日價便跟著行於其中,開始那古怪的反應、速度訓練。這讓起初給他出主意的向濤,愣愣的看了半響,終是歎服不已。


  瞧瞧人家這腦袋,究不知是怎麽生的。總是能將逆境轉為順境,從不可能中找出可能,當真令人好生佩服。


  隻不過他這兒佩服的五體投地,身處其中的嶽大官人可是遭足了罪。道路崎嶇不平,行走都不是很穩,再無時無刻不被數十個土囊襲擊,一路下來,不知被打趴下多少回。


  陸蕪菁在車上看著一個勁兒皺眉,幾次勸他罷手,嶽大官人哪裏肯聽?他外表總是嘻嘻哈哈,給人一種疏懶不勤的感覺,其實骨子裏,卻甚是執著。一旦確定目標,便是百折不回,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xing子。


  陸蕪菁既勸不聽他,也隻得由著他去。隻是出這主意的向濤,卻被狠狠的訓斥了一通。並勒令他小心看護著,每日紮營後,必須以跌打藥酒,幫嶽陵擦揉,舒筋活血。


  向濤這個委屈啊,自個兒招誰惹誰了這是?還有地兒說理不?於是,每晚嶽大官人渾身酸痛,頭昏腦脹之餘,還要努力的忍著向濤同學那哀怨欲絕的眼神。


  不數日後,竟爾驚喜的發現,經過不懈的訓練,身、眼、感應固然略有寸進,最大的進步卻是,自己神經的承受力,不覺中已然灰常強大起來。


  而伴隨著身體機能各方麵的進步,隨之衍生的,卻是與陸蕪菁的關係越發的親近了。


  這位在外極是神秘清冷的寡婦,許是因著那份姐弟之情引動了女子天生的母xing,隔三差五的,便會親自煮些進補的湯水等物,在紮營後送來。


  於內帳之中相對時,威嚴冷傲已是越來越少,時不時的彎弧淺笑,滿眼柔情的看著嶽大官人進食。“….今日所見那羚子跑的真快”、“原來這吐蕃之地也是有鷹的”諸如此類的閑談,便也極自然的多了起來。


  相比兩人初認姐弟時,那種熱情裏帶著生澀虛假的客氣,顯然無論在嶽大官人,還是陸蕪菁心裏,都已漸漸化去。從而真正的,有了家人之間的溫馨之意。


  這一晚,嶽陵在又一天的苦練後,精疲力竭的趴在帳中,慢慢的回複精神時,帳門挑處,卻見陸蕪菁一個人拎著個瓷罐兒進來。


  嶽陵微微一愣,一邊艱難的起身,一邊道:“怎麽隻有姊姊一人來了?彩霞去哪裏了?”


  陸蕪菁皺皺眉,緊著上前兩步,將瓷罐兒放下,嗔怪道:“還不躺好,又沒外人,多的甚子禮。”


  待他聽話的躺下,這才側身坐在一旁,看看放在一邊的藥酒,又皺眉道:“怎麽,今個兒還沒上藥?”


  嶽陵聳聳肩,無奈道:“今個兒又有匹騾子碰傷了蹄子,向大哥要去看看,還要安排防務,一時不得空。我這兩天已經適應了這種擊打,倒也不需非得上什麽藥了。”


  陸蕪菁眉頭蹙的更緊,不悅道:“你莫仗著現在年輕便不在乎,我在鎮南候爺處時,曾見多少老兵,都是因為年輕時不在意,老來落下不知多少病痛。”


  口中說著,微一遲疑,又道:“你且去了外衣,我幫你敷藥好了。”


  嶽陵哦了一聲,乖乖的去了外衣,露出一身精壯的軀體。這些日子的打熬,已不複初來之時的瘦弱。一身肌肉虯結,古銅色的肌膚有著緊致的精光流動。


  兩人姐弟相稱以來,雖已心理上極為親近,但如今日這般坦誠而見,卻也還是首次。陸蕪菁初時沒覺得如何,自然而然的開了口。但真個到了此時,眼看著這具充滿了活力的軀體,卻是心頭不由的大跳,臉上微微泛紅起來。


  “……水生今天呆的煩悶,白天跑出來的久了,下午時便又發作起來。彩霞熬了些湯水,過去看他去了。”


  貝齒咬咬櫻唇,她眼中羞色一閃而過,終是拿起那藥酒,往嶽陵身上擦去。那手才一觸及肌膚,不由的便是一顫,隨即長吸一口氣,口中借著說彩霞去向,壓著狂跳的心緒,這才小心的幫他開始上藥。


  嶽陵趴在那兒不覺,聽說彩霞去看水生,不由古怪一笑,道:“哈,菁姊,你覺不覺的彩霞對水生特好?”


  陸蕪菁一愣,隨即抿嘴笑罵道:“偏你想到齷齪,彩霞xing子溫婉,水生年紀又小,多看顧他些又有什麽奇怪了?”


  經這一打岔,倒是解了她的尷尬,苦笑搖頭之際,手中不停,已是將他後背幾處淤青上好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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