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示威

  在宮人們都在討論西宮什麽時候能壓過東宮的時候,東宮娘娘王芷溯終於出手了。


  禦花園。


  “這是玉茗新供上來的麗茶吧?入口清潤甘甜,回味微苦卻不澀,果然好茶。”身著竹青色宮裝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盞讚道。


  “劉婕妤真是會說話,這麽一讚,倒是讓姐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不露怯了。”外罩茜色綢衣的女子靠在池邊的圍欄上悠閑的喂著魚,她是在場所有宮妃中容色最盛之人,那張臉濃豔的總讓人想起盛放的月季,就連日光似乎都不敢與其爭輝,可惜這樣的臉上此時隱約留著一點尚未褪去的嘲諷神色。


  “都知道你見慣了好東西,你這張嘴啊,可繞過她吧。”蘇念坐在靠近池邊的椅子上,玩笑著輕輕拍了一下那女子的手臂。


  “麗昭媛也隻是說笑罷了。”王芷溯坐在正位,笑著拿手帕壓壓嘴角。“前幾日皇上派人送來的新茶,恰好本宮存了幾壇子今年的初雪,剛好相配。這才邀姐妹們來同賞。”


  “夫人有心了。”聽了王芷溯的這番話,在座幾人臉上的笑都淡了不少,全因麗茶全年隻上巳節後供這幾次,王芷溯是滿後宮唯一一個得著這賞賜的。不過這其中隻有陶婕妤表情不變,平和的態度仿佛把她妖嬈的眉眼也衝淡了幾分。


  “聽宮學的先生說,五皇子在宮學很是用功,唉,延安要是能學得他五哥一半,本宮便不用再操心什麽了。”


  “夫人多慮了,七皇子聰慧,隻是年紀還小。延樂愚鈍,算不得什麽的。”陶婕妤低眉順眼的回著,就仿佛她還是那個小小的侍女一般。


  王芷溯心中滿意陶婕妤的順服,轉眼又看到了坐在最角落的林秀娘。林秀娘雖然挺著已經五個多月的肚子,但身姿依舊婉約,配上一張如白茶花般清純美麗的臉,就好似柔弱無骨的藤蔓,嬌弱美好,惹人憐惜。


  “宮裏的孩子還是少了些,林美人產下這胎該進一進位份了。”王芷溯意有所指的看著林秀娘,臉上掛著和善的笑。


  “嬪妾……嬪妾沒做什麽,嬪妾,這樣就很好,皇上,夫人,姝夫人對臣妾都很好……”


  蘇念受封西宮夫人的時候,賜封號為:姝。因此兩宮夫人同在時,會稱蘇念為姝夫人加以區分。


  “慌什麽。”王芷溯擺擺手,示意林秀娘坐下。“八公主你也生的極好,這胎再平安產下,縱使皇上不提,本宮也要幫你跟皇上說一說的。”


  “謝……夫人。”林秀娘按下慌亂的表情,小聲回道。


  蘇念懶得配合王芷溯那姐姐妹妹親如一家的表演,側著頭裝作在看風景,腦中卻不住的在想剛剛王芷溯透露出來的信息。


  三公主倒是一直在王芷溯的手下養著,可這些年也沒看見她上過心,現在這是怎麽了?要把七皇子也要過去養著?不,她敢這樣開誠布公的關心七皇子的學業,想必這件事皇上那邊已經知道了。皇上……這次又想幫王芷溯了嗎?


  想到這兒,蘇念不由得有點心灰意懶。和王芷溯僵持了這麽久,自己所圖也不過就是皇上心裏的一席位置,可現在看來,自己好像還不如那林美人入得皇上的眼睛。有孩子的宮妃隻自己、林美人和陶婕妤三人,陶婕妤無寵,自己似乎一直被推著和王芷溯打擂台,隻有這林美人,住在那麽遠的避風樓也沒斷了恩寵,平平安安的過了這麽長時間。嗬,避風樓,避的是哪陣風呢?


  蘇念自嘲的笑笑,又瞥了一眼掛著端和微笑的王芷溯,搖搖頭歎了口氣。


  “姝夫人哪裏不舒服嗎?”劉婕妤側頭小聲問道。


  “嗤。”還沒等蘇念回答,一旁的麗昭媛笑了出來。“姝夫人哪有可能不舒服,這可是禦花園,除了皇上和東宮夫人,誰能在這兒擺宴啊。”


  “昭媛妹妹笑什麽呢?有什麽有趣的事不妨也說給姐妹們聽聽。”王芷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也樂於幫麗昭媛給蘇念找點不痛快。


  “沒什麽,嬪妾剛跟姝夫人說,這茶喝著似乎比臣妾娘家送來的好上許多,不愧是皇上賞的。”麗昭媛眯著眼衝蘇念一笑,隨意回道,顯然並不想順著王芷溯的意繼續給蘇念難堪。


  “難得從你這裏討一個好,花少府可是把你的嘴給養刁了啊。”王芷溯空點了幾下麗昭媛,語氣中難掩親昵。


  “知道嬪妾的嘴刁,夫人還不快快給嬪妾包上一包茶葉,好叫嬪妾也一飽口腹之欲?”


  “瞧,剛說你是花家嬌養的小姐,這會兒就扮上這破落戶的樣子了。快,快給她包上一大包,免得她還要寫信回家說本宮虧了她的嘴!”


  得了這話,王芷溯身邊的大宮女侍書笑著退了下去。那些說不上話的小妃嬪們也跟著笑了笑,以示對夫人和麗昭媛感情的羨慕。


  被排斥在外的蘇念心裏倒沒什麽感覺,左右不過是一次示威罷了,她早就習慣了這些。她和王芷溯所謂的爭鬥經常停止在這種無聊的示威上,王芷溯不好動她,她也不會主動害別人,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向後宮眾人傳播“休戰”的訊號。


  隻是……


  王芷溯要是知道她現在已然懷孕兩個月,恐怕不好出手也不得不出手了。


  就在王芷溯借品茶與眾宮妃示威時,木瑾瑤正接收著宮學裏所有人的目光,因為她即將被先生打手板了。


  這節課是講在四國分立前的曆史,木瑾瑤上一世最愛看這類的書,先生講的她知道,先生沒講的她也了解,於是不可自製的有點困倦,這才被先生點起來,要以儆效尤。


  “六妹妹應該知道錯了,先生不如改罰她抄寫,這樣她既長了記性,還能學些東西。”


  “二殿下言之有理。”講史的老先生抬袖擦擦汗。“那六公主便將《大麗通鑒》抄一遍吧。”


  “是,先生。隻是《大麗通鑒》內容繁多,先生可多容我幾日嗎?”


  “呃,你……唉,你抄完交上來就行。”天知道我剛剛怎麽會點到皇上最寵愛的六公主!幸好二殿下幫忙解圍!可我隻是想讓公主抄《大麗通鑒》的一個章節啊……老臣還沒來得及改六公主您就應了啊,麗國存續了八百餘年,您知道這部書有多厚嗎?

  講史的老先生顫抖著雙手,在為自己的性命擔憂的同時,哆嗦著喊出一句“散學”,隨即快步離去,像被什麽追趕了一般。


  “六妹妹可把先生嚇得不輕。”二皇子木延德笑著踱步到木瑾瑤近前。


  “做錯了我就認罰,先生有什麽好害怕的?”木瑾瑤裝作天真的看著二皇子。


  二皇子失笑著搖搖頭,拍拍木瑾瑤的肩說道:“你這是不知道《大麗通鑒》有多少,算了,先生大概也不會找你要抄寫的。實在不行,二哥幫你。”


  說罷便離開了。


  宮學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隻剩要進來打掃的小太監,在門口不住的看。


  她當然知道《大麗通鑒》有多少,這麽說就是想嚇一嚇那個先生,讓他以後也不敢找自己的茬。


  二哥倒是急著做好人,不知那個先生能記得幾分情。明明已經在宮外建府了,卻還是天天進宮上宮學,父皇嘴上不說,隻怕心裏早就厭了……


  也是,雖然現在的皇子裏隻有他身份最高,是第二任東宮夫人端康夫人所出,可他已經二十歲了。端康夫人已逝,父皇卻春秋鼎盛。二哥,有些急了。


  “公主,不回宮嗎?”走出宮學,木瑾瑤的腳步卻並沒有邁向華陽宮的方向。跟在木瑾瑤身後的清荷忍不住問道。


  “去東明殿,找《大麗通鑒》。”不抄也要做個樣子,更何況,這部書讓自己想起了一件事情,得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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