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遷宮
子時將盡，避風樓的小廚房裏息的隻剩兩個灶，一個用來燒水，一個熬著不能斷火的高湯。留下個看火小太監，其餘宮人便都去休息了。皇上駕到所帶來的一係列忙碌，到這時才算剛剛落下帷幕。
“孫公公您去茶房裏歇會兒吧，這邊有小的。”避風樓的首領太監臉上堆滿了笑，親熱的攙著候在寢房外的孫進義，“給您留了盆熱水，您也抹抹臉，舒坦著呢。”首領太監稍稍湊近了小聲說道。
孫進義回頭看看息了燈的寢房，又仰頭望了一眼月亮，估算著時辰。“也好，我歇一個時辰，就勞煩兄弟了。”
“您這說的哪的話，小金子，快來伺候你孫爺爺。”首領太監招來一個渾身透著機靈勁兒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好好伺候著，機靈點。”
“放心吧師父。”
說罷，小太監點頭哈腰的將孫進義請進茶房，端上一盆奶白色的熱水，上麵還隱隱飄著花瓣，盆邊搭的帕子都好像飄著香味。
孫進義一看，樂了。這倒真是有意留的好東西，應該是皇上叫水時，給林美人擦身用的駐顏湯。這首領太監也是個耳目伶俐的人，想必是聽說了汪德喜被罰，以為自己這個未央宮總管能上位，提前來投誠的。
不過……可惜了。
暗自歎口氣，孫進義拿著小太監浸好的帕子抹抹臉和手臂，便躺在幾張凳子臨時拚成的榻上歇著了。
小太監一身的勁兒還沒來得及使就被孫進義晾在了一邊，乍著手等了半晌，看孫進義真的沒有睜眼的意思，難掩懊惱的退出去守著了。
這時孫進義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出來。別人都以為他肯定憋著勁兒想把皇上身邊第一得意的汪德喜擠下去。汪公公多風光啊，跟著皇上前朝後宮的跑，露臉的事兒都是他幹，成天扒在皇上身邊，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也得對他客氣有佳。可他知道，皇上永遠不會讓汪德喜碰後宮這些人一點邊，就像永遠不會讓他孫進義去前麵伺候一樣。
這次的事兒不就是因為這個？汪德喜身上那銅臭味都快飄到天靈蓋兒上了，在前朝收了多少王公大臣的打點，皇上會不知道？這回收齊月閣這點東西也值得皇上多費口舌？
不過是手伸得太長了而已。以為自己總跟著皇上前前後後的跑，就能前後的事兒都管上，嗬。
汪德喜是太平日子過久了，被富貴迷了眼，身上那點兒機靈不知道還能剩幾分。這次的事兒他要是想不明白……自己那徒弟小秋子機靈，沒準能接了這大總管的位置，嘿嘿，那倒也能便宜了本公公，總歸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孫進義想到這，笑著咂咂嘴，翻個身睡去了。
幾日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眨眼便到了木瑾瑤遷宮的日子。
一應事物其實早已備妥，今日隻是人過去就好，再請沒出宮開府的兄弟姐妹一同來坐坐，遷宮之事便算結束了。
隻是沒想到的是，從扶羽宮側殿搬到華陽宮這點距離，竟真的讓蘇念有了些女大不由娘的離別之感，拉著木瑾瑤很是哭了一場，最後還讓彩練幫忙挑了幾個可用的人一同帶到華陽宮。
等木瑾瑤忙完這些，終於到了自己的新宮殿時，距離通知兄弟姐妹們的時間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了。
“六妹妹可是來遲了。”一個爽朗的聲音帶笑而出，說著看似責怪的話，也讓人生不起氣來。
“叫五哥久等，是妹妹的不對。”木瑾瑤微笑著走進花廳，一眼便看見了上輩子的兩個仇人木玥寧、木延安。
隻是這時候的“仇人”顯得並不那麽危險，木玥寧難掩嫉恨的眼神和木延安小可憐般的瘦弱身軀都大大的取悅了木瑾瑤。
“六妹妹怎麽隻跟五哥討饒，我們幾個可都等著呢。”
木玥寧盡力維持的寬和表情和她話裏帶的刺差點逗笑了木瑾瑤，仔細回憶一下，這時候的木玥寧似乎是剛得到王芷溯的重視，怪不得畫虎不成反類犬，想學王芷溯？這種程度可差的遠。
“給三姐姐，七弟，八妹妹道不是啦，還不是母親，說舍不得我，拉著我哭了好久呢。”木瑾瑤口中說著埋怨的話，臉上卻堆著幸福的笑。
……
“女兒家總是讓母親更舍不得一些。”五皇子木延樂打破了尷尬接道。這裏坐著的三姐七弟都是親生母親沒了的，八妹的母親倒是還在，還是那得寵的林美人，隻是八妹才四歲，這話也隻能自己來接。
剛在心裏歎著氣將這處圓過去的木延樂，下一秒便聽到那個才四歲的八妹又提起了一個不好聊的話題。
“可是，華陽宮不是離扶羽宮很近嘛？”八公主木璟欣眨巴著圓圓的眼睛好奇的看向木瑾瑤。
的確，華陽宮離扶羽宮很近，近的隻要眼睛夠好就能看見另一宮守門的宮女今天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但這能說嗎？三姐住的華秀宮也在西宮，是離撫養她的東宮夫人所居的齊月閣最遠的一宮。華秀宮在西宮西南角，齊月閣在東宮最東邊，這種安排，說父皇不是故意的木延樂都很難相信。
木瑾瑤仿若沒看見眉毛已經糾結成一團的木延樂和快把手中帕子撕爛的木玥寧，依舊是那種抱怨卻幸福的表情。
“就是嘛，一盞茶的時間就能走過去，母親偏拉著我哭了這麽久。”
這個時候的木延安在這種場合往往扮演著一個不說話的人偶角色，可聽木瑾瑤三番兩次的炫耀自己的母親，他還是沒忍住看了木瑾瑤一眼。那眼神陰暗又隱含惡意，猶如一條蟄伏在草叢中的小蛇，隻等自己羽翼豐滿便一擊必中。
木瑾瑤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眼神，隻是上輩子木瑾瑤就沒怕過他，這輩子自己占盡先機自然更無需畏懼。她甚至回了木延安一個燦爛的笑容。
“六妹妹，再聊我可就要腹若擂鼓了。”木延樂趕忙打斷了這個話題，心想著快點吃過這頓飯便能回去了。也不知道這六妹和三姐有什麽仇，直往人心上捅刀，累得自己也不得安生。
“妹妹的不是，一說起話來就忘了時間。”木瑾瑤樂得給老好人五哥這個麵子，也不想在這時候就把那二人逼急了，於是順著接將話接了過來，並示意宮人擺膳。
這一頓飯吃的各懷心思，大多數的菜都像沒動過一般，隻八公主木璟欣吃的開心，臨走還對搖光做的點心戀戀不舍，硬是等著木瑾瑤答應做了新的給她送去兩盒才滿意的回了避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