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原罪
長安城的東西兩市上的人雖然都很多，但在西市裏的，往往都是本地人，或者在長安待的時間夠久了的人。
這些人對長安城裏的大事小事都是門清，自然不需要來牙行打探消息。
真正能夠光顧他們生意的，基本都是齊諧這種剛來長安不久的人。
牙行裏沒有夥計，隻有一名年僅花甲的老人低頭打著算盤。
見到齊諧進來，老掌櫃清了清嗓子說道：“客官可是要租房？”
齊諧一愣。
好家夥，都說大隱隱於市，沒想到隨便找個牙行都能碰到一個會算命的。
眼見齊諧一臉震驚，老掌櫃哈哈大笑：“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貢舉，你一看便知是外鄉人，而且一幅書生打扮，來我店裏自然是要租房的。”
齊諧想了想，倒也是這般道理。
實在是自己這段時間碰到各種“高人”，導致精神上有些過激反應了。
“我今日已經接待了兩名舉子，你是第三個。”掌櫃的說著話伸出三根手指，在齊諧眼前晃了晃。
齊諧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拱手說道：“勞煩老丈找一個相對僻靜點的房子。”
前世裏漂泊地久了，齊諧自然明白世上有最不能得罪的兩種人：一種是飯店服務員，另一種就是房產經紀人。
得罪飯店服務員，他在上菜的時候可能會對你的菜“動手腳”；而得罪房產經紀人，天知道他會給你介紹什麽“暗藏玄機”的房子……
老掌櫃點點頭，轉身回到自己櫃台前，取出一卷賬冊子遞給齊諧。
齊諧輕輕展開，賬冊子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等待出租或者出售的房子。
懷遠坊、長壽坊、永平坊……
齊諧大致數了一下，差不多有十多個坊、幾百套房子的出租信息。
老掌櫃插嘴問道：“客官對要住的房子可有什麽要求？方才你說的這個僻靜自然不算是要求的。”
齊諧點頭，明白老掌櫃話裏的意思。
但凡是讀書人來這裏租房子，自然都是要選擇一個安靜的地方，心無旁騖地讀書。
齊諧想了想，低聲說道：“還是找個相對便宜點的……”
“便宜？”老掌櫃的眼睛霎時間眯了起來。
齊諧也跟著皺了皺眉頭。
老掌櫃的表情……好像頗值得玩味啊。
難不成“窮”還真成了原罪了？
怎麽自己一提到“便宜”二字，對方都會立即變成這個表情？
“對！”齊諧理直氣壯地點頭。
沒錢就是沒錢，這又沒什麽好丟人的。
老掌櫃從齊諧手裏拿過賬本，往後卷了好一會兒，最後眼睛定格在其中一處房產。
他偷偷瞧了齊諧一眼，然後重新卷起賬本，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我突然記起來，延福坊倒是有一處小院適合，咱們不妨去看看？”
齊諧不知道這老掌櫃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是看他麵相敦厚，應該不是奸詐之人。
再者說來，自己孑然一身，也沒什麽好被他欺詐的。
想到這裏，齊諧便隨意地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兩人很快便離開牙行鋪子。
那老掌櫃在西市應該是有些名聲，一路上時不時便會有些街坊跟老掌櫃打招呼：“田掌櫃，又帶人去看院子呀？”
“哎老田，好幾天沒見。租你房子那人……”話說到一半，看到老掌櫃身後的齊諧，聲音便戛然而止。
齊諧更是有些迷糊了。
難不成這老頭出租的房子還真藏著什麽貓膩？
心下多了一絲戒備，齊諧便開始注意到，那些跟老掌櫃打招呼的街坊鄰居中，有些人還不易察覺地朝齊諧這邊擠擠眼。
看得齊諧一陣莫名其妙。
有心想拒絕跟老掌櫃去看房子，可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借口來。
沒辦法，齊諧隻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最多就是到了地方以後，跟掌櫃的說那個院子不合適罷了。
想好了對策，齊諧的心下安定了不少。
緊走幾步，跟上老掌櫃的腳步。
“田掌櫃，你給我介紹的這房子，沒什麽異常吧？”齊諧看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
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齊諧還是謹慎地試探著問了一聲。
“哦，哈哈。”老掌櫃故作豪邁地大笑一聲，“莫不是你這後生還擔心我這糟老頭子會對你謀財害命？”
齊諧笑笑。
開什麽玩笑，別說這老頭子，就算是他把自己全家老小都叫上，齊諧也不擔心自己會吃虧。
他真正怕的是，老掌櫃給他介紹危房……
要是萬一房子倒塌了，就算是沒有傷到人，少不得還要給房東賠錢。
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過，這老頭子不正麵回答齊諧的問題，難道房子真有什麽問題？
……
走出西市，重新回到長安城的大街上。
老掌櫃雖然年歲已然不小了，但是腿腳卻甚是輕便。
一路疾走，居然連大氣都沒有喘一聲。
齊諧還沒來得及讚美老掌櫃的幾句，
那老掌櫃反而誇獎起齊諧的體格來：“齊舉子表麵看起來文文弱弱，沒想到體力卻那麽好。小老這些年東奔西走地習慣了，腳程比常人快了不少。沒想到齊舉子這麽輕鬆便能跟得上。”
齊諧淡淡一笑：“早年習過武藝，這些年倒也沒放下。”
這是在跟老掌櫃的解釋，同時也是在暗中警告對方不要起什麽歪心思。
可惜齊諧一番話純粹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那老掌櫃聽聞這話，非但沒有生出警惕之心，眼中的光芒似乎更盛了幾分。
“齊舉子居然學過武藝，實在人真人不露相、真人不露相啊……”老頭滿意地朝齊諧點頭致意。
齊諧心下更是疑惑不解。
這老頭，心裏到底在想啥呢？
……
一路上隨意談說兩句。
齊諧卻再也沒有從老掌櫃那邊探到半點口風。
要不怎麽說人老成精呢，齊諧拐彎抹角地問了幾個關於這房子主家的問題。
老掌櫃都一一句：“等齊舉子到了便知道了……”
居然還懂得營造期待感，當牙子著實是屈才了。
半個時辰後，齊諧和老掌櫃兩人來到延福坊。
剛一走進胡同，一股清涼之意便迎麵撲來。
齊諧舒服地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