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牙行

  一直在大街上閑逛到未時四刻,齊諧終於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萬年縣,根本就不是他一個窮神,呸,窮書生應該待的地方。


  因為長安城的地勢是東高西低,所以達官顯貴們都喜歡住在長安城的東麵,也就是萬年縣。


  這也就意味著,東麵的萬年縣,比起西麵的長安縣整體消費水平要高一個檔次。


  想到這裏,齊諧更不遲疑,一路向西。


  要說長安城最寬闊的地方在哪兒,那自然是整個城市最中間的朱雀大街,也就是百姓所說的天街。


  天街的西側是長安縣,東側是萬年縣。


  再次穿過寬敞的朱雀大街時,齊諧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感歎。


  這哪是大街,根本就是一個大廣場啊!

  相比較起萬年縣,三年前齊諧來到長安城的時候,待的時間最長的便是在經濟上更加親民的長安縣。


  路過安業坊,經過承德坊。


  每一個城坊的名字出現在齊諧的眼前,同時他腦海中便浮現出一點以前的記憶片段。


  可惜沒有什麽值得格外紀念的故事。


  齊諧不由得搖搖頭。要說前身是個老實的讀書人吧,他甚至還能在土地廟村、自己這個土地公的眼皮底下跟人約會。


  可要說他是個有心機的人,偏偏又沒半點城府……


  走在路上,齊諧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既然一時半會兒不打算離開長安城,齊諧便決定暫時不住旅館了。


  此時的旅館,完全等同於後世的酒店。


  想要小住一段時間,找一個靠譜的房子租下,自然要比住旅館要實惠的多。


  當然,像先前在土地廟村一樣,找一個廟宇充當個暫時的廟祝是最好的而選擇。


  而現實是,長安城裏的廟宇,幾乎每一個都算得上是香火鼎盛。


  別說齊諧一個沒權沒勢沒背景的窮措大,就算是有些小勢力的人也挨不上這份肥差。


  站在崇賢坊門口,齊諧仔細搜索著記憶中,哪兒有關於房屋出租的信息。


  打聽消息這件事兒,在沒有互聯網的時代,說容易不容易,但要說難也不算太難。


  因為滿大街都是閑人。


  在這個時代,除了達官顯貴,販夫走卒,街麵上最多的還是那些曬著太陽無所事事的閑漢。


  不論是有土地的小地主還是沒土地的佃戶,許多人在農閑的時候,都會在城裏逛一逛,興許能找到一份臨時的工作,換取報酬。


  比如原先土地廟村的朱不識……


  話又說回來,找這些人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倒也罷了。


  可要想找個靠譜的地方,齊諧隻能選擇相對正規一點的牙行。


  牙行有些類似於後世的信息部。


  在這裏,想買田產、房產,買丫鬟、買仆人,甚至包二奶,隻要你想找的信息,幾乎都能找到。


  至於齊諧打算找個能夠安住的地方,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隻是在哪兒有牙行,齊諧卻有些難辦了。


  長安縣有幾十個坊,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下去,想要在天黑之前找到無異於癡人說夢。


  齊諧稍稍盤算了一下,還是去西市裏打聽比較穩當。


  再次來到西市,齊諧還是被這人頭攢動的景象震驚了一把。


  好不容易尋到一個相對清閑些的鋪子,齊諧站定輕輕舒了一口氣。


  還沒等他看看這是家什麽鋪子,一旁的活計已經迎了上來。


  “客官是來參加春闈的舉子吧。”那活計一臉斯文相貌,跟別的店鋪那些賊眉鼠眼的夥計(沒說是某車馬行)比起來,倒更像是名斯文先生。


  齊諧點點頭,看看店內的陳設,也知曉自己來的是什麽店鋪了。


  墳典肆——書店。


  所謂墳典,指的是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也就是上古時代的書。


  也難怪這夥計看起來比別的地方順眼不少,畢竟來這個地方的,好歹都算是讀書人。


  掌櫃的要真請那些獐頭鼠目的做夥計,那明顯是在坑自己的主家。


  齊諧歉意地朝那夥計笑了一下:“勞煩博士,小生隻是路過貴鋪。能否容我歇息一會兒?”


  “這個自然。”夥計絲毫沒有嫌棄的樣子,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的笑容,甚至還從店內搬出來一張胡床請齊諧坐下。


  齊諧略有些驚訝地看了馬紮一眼。


  馬紮這東西雖然在後世到處都是,可在這個時代還算是個稀罕玩意兒。


  當初村正“捐獻”出幾張胡床給齊諧教書,那老頭子還在村子裏得意了好一陣兒——會做胡床,那可就意味著他是頂有見識的木匠。


  夥計似乎瞧出齊諧眼中的驚異,便笑著說道:“這胡床是我家掌櫃請人定做的。這東西看著粗劣,實際上行走坐臥最是方便。”


  齊諧點頭,告一聲“叨擾”,隨即坐下。


  武德年間,整個社會還是一個武道為尊的風氣。


  真正像齊諧這樣的讀書人,在人群中的比例還是挺少的。


  就算人少,不一會兒墳典鋪裏便來了幾名顧客。


  夥計也顧不上跟齊諧客套,急忙湊了過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夥計成功賣出兩卷書。再回到齊諧身邊的時候,手中已經端了一碗清水。


  齊諧連忙接下,再次道謝。


  夥計是個健談的人,簡單向齊諧介紹了方才走的幾名老主顧。


  齊諧笑著說道:“先前博士問我,我還未回答。我確實是新進京的舉子,遠道而來打算參加春闈。暫時,是想找一個下處。”


  夥計眼睛一亮,拍手笑著說道:“倒也巧了,我知道離此處不遠的一家牙行,信譽在西市裏也是極好的。閣下不妨過去看看。”


  齊諧向夥計仔細打聽明白牙行的位置,便再次擠進人流。


  對於牙行,齊諧的慣性思維便是“人牙子”。


  販賣人口,無論在任何時代都是天大的罪過。


  而實際上,但凡能夠在西市裏開店的鋪子,做的自然是正經生意。


  販賣人口自然是不做的,他們簽最多的是“合同”,信譽方麵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說墳典鋪的生意相對較少的話,那這牙行的買賣可以算得上是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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