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祝由科
齊諧點頭，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撮香灰，便是周桐藥鋪裏所賣湯劑的主要成分。
周桐看了看依舊一臉驚嚇的楊嘉賓，笑著說道：“也沒有提前知會二位一聲，倒是貧道唐突了。”
齊諧擺手。
三人走出後院，楊嘉賓的心神才算是緩緩歸位。
“神乎其神！神乎其神！”楊嘉賓嘴裏喃喃說道。
方才他在客廳見到那胡姬少女跳舞的時候便這麽說過，此時再說起來，意味已經完全不同。
舞藝再高超，也不過是凡人舉動。
而方才他見到的，已經完全脫離凡人的範圍了。
三人回到客廳。
此時那三張寬大的食案已經被撤掉，隻餘下三個品字排列的蒲團。
屏風重新擋在客廳中央。
三人坐定。
婢女又端來三碗熱茶。
周桐緩緩開口問道：“齊舉子見識淵博，可曾經了解過祝由科？”
齊諧微微搖頭：“祝由二字自是聽過，但對祝由科著實不太清楚。”
前世的少年時期，正是電視廣告盛行的時代。
其中有一則廣告，一直在說著什麽“祝由十三科”，當時齊諧好奇之下，稍微搜索了一點這類資料。
原本已是塵封往事，此時想起來，卻又重新變得曆曆在目。
祝由科其實是醫科中的一個分支。中國古時治病有十三科，“祝由科”乃其中之一科。
祝由之法，即包括中草藥在內的，借符咒禁禳來治療疾病的一種方法。
“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也。
“祝由”的概念很廣，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療法、心理療法等等不一而足，並非僅僅祝其病由而愈其病。
周桐略略點頭，笑著說道：“方才，我用的便是祝由科的醫法。”
“人食天地之氣以生，內傷於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外傷於風寒暑濕燥火六淫所以生病。”見齊諧聽得仔細，周桐倒是多解釋了一些，“然而，黃帝曰：其無所遇邪氣，又無怵惕之所誌，卒然而病者，其何致。可見先賢很早就認識到，除了七情、六淫外，還有尚未被認識的治病因素，那就是鬼神致病。”
齊諧依舊點頭。
按照他前世的世界觀，鬼神一類自然是不存在的。所謂“鬼神致病說”，更準確的說是，其實是一種心理因素所致的疾病。
所謂：“吾心無鬼，鬼何以侵之，吾心無邪，邪何以擾之，吾心無魔，魔何以襲之。故鬼神致病皆由心生”。
從周桐的講述裏，齊諧算是對這個世界的祝由科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了。
曆史上，唐朝醫藥局設立的十三科中，確實是有祝由科這一科的。
也不知道這周桐是不是在其中發揮過作用。
周桐笑了笑說道：“這些事，原本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齊諧連忙拱手說道：：“周兄放心，今日所見，我與楊兄絕對不會往外透露半點。”
既然是不足為外人道，他又這麽堂而皇之地告訴自己了。別是周桐從一開始便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了吧。
當然這種可能性極小。
周桐擺擺手說道：“齊舉子莫要誤會。貧道近些年來研讀相術，雖然修為尚淺，但多少還是有些心得。我看齊舉子……前途不可限量。”
齊諧一愣。
這能看出來？
假的吧？
原本的齊諧可是早就死了，妥妥的短命鬼。
前途不可限量，這幾個字又是從何而來？
剛剛周桐才在齊諧腦海中營造出一個高人的形象，瞬間又有種將要崩塌的跡象。
俗話說得好：
不會算命的藥鋪老板不是個好道士。
“先前齊舉子說自己此次進京，是為了來年的春闈？”周桐低聲問道。
齊諧點頭。
之前這麽說，實際上是為了暗中警告周桐不要對自己輕舉妄動。
他可不覺得，以自己這半吊子水平加上前身那殘缺不全的記憶，能夠在春闈上博得什麽名次。既然什麽都撈不著，又何苦要費那般工夫？
況且，自己本職工作終究是土地公，就算是真的榜上有名了，他又能怎麽樣？
辭掉土地公的工作嗎？
他也不知道神仙的人力資源部在什麽地方啊。
隻是話已經說出口，齊諧現在想要否認也不可能了。
周桐閉眼，掐指細算。
他這幅舉動，在齊諧看來，像極了在天橋底下算卦的騙子。
那偉岸的形象，再次瀕臨倒塌。
倒是旁邊的楊嘉賓神色變得恭敬了不少。
看來這動作還是能唬住那些沒什麽見識的古代人的。
齊諧心裏嘀咕。
過了半晌，周桐睜開眼，拱手道謝：“齊舉子此次春闈，必然會高中的！”
“轟隆”
周桐的高人形象隨著他的話音，轟然倒塌。
狗屁啊！
貢舉要真那麽好考，那《儒林外史》裏的範進也用不著發瘋了。
不對。
範進那老頭不過是中了個舉子就發瘋了。
雖然此時的科舉還沒有後世那麽有關注度，競爭力方麵應該也有一定的差距。可好歹也是一次全國級的考試。
想要在全國級比賽中拿到名次……自己要是真有那水平，前身也不至於蹉跎成那副樣子。
齊諧搖搖頭，沒有說話。
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他原本還以為，這周桐當真是什麽高人。那麽自己今天跟他打好交道，後麵說不定還有用到的時候。
如今看來，也許他祝由科一術不錯。
但終究也隻是個尋常人而已。
楊嘉賓卻是興奮起來，他朝齊諧連連拱手說道：“那先提前恭喜齊兄高中了……”
高中你妹！
齊諧端起禮貌的笑容：“同喜同喜。”
周桐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兩塊黑色的玉石，分別遞到齊諧和楊嘉賓手中。
齊諧接過來一看，玉石呈橢圓薄餅狀，其中一麵上刻著一個大字“周”。
周桐笑著解釋道：“今日得見二位，讓貧道不勝欣喜。這兩塊牌子，是來寒舍的一個信物。無論二位何時能有閑暇，來舍下便是。”
頓了頓，周桐又補充道：“若我不在，二位也可來這裏欣賞下風景，觀摩下舞蹈……”
說完周桐用一種男人都懂的眼神看了齊諧和楊嘉賓一眼。
齊諧默然，楊嘉賓卻會然一笑。
其實聽周桐這麽明顯的暗示，齊諧想到方才在廳內跳舞的胡姬少女，心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