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憂國憂民

  酉時,長安城,興寧坊。


  一座三進的大院子。


  一名身穿青袍的老年男子背著手,對著堂下的人沉聲問道:“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回杜執事,一刻鍾前發來訊息。叛……叛黨兒子已全部伏誅!”堂下站著的軍漢肅然拱手,這軍漢滿臉胡茬,雖然看不出年齡,但說話的嗓音卻很是年輕。


  “何處發來訊息?”


  “承德門,正東十裏處。”


  “叛黨的子嗣是由何人護衛?”


  “領隊的是一名匪號‘飛天螳螂’的,其餘十餘名俱是東宮的門客。”那軍漢對情況了解的倒也詳細,所以回答起來沒半點遲疑,“下屬還得到一個消息,這些門客中,有一個叫王傳勝的。”


  “王傳勝?”老人眉頭一皺,“這是何人?”


  “杜執事有所不知,這位王傳勝跟兩年前的楊文幹案有關。”軍漢回答,心裏暗自慶幸剛才下屬匯報情況的時候自己多問了一句,要不然他還真不清楚王傳勝這麽個小人物,會牽扯到如此大的事情。


  “楊文幹案發後,據說東宮那邊把王傳勝王傳利兩兄弟逐出東宮。這兩兄弟意欲泄憤報複,跟不少勢力搭上了線,說是想找東宮報仇……”


  “哦?”那名杜執事終於流露出一絲感興趣的表情,“搭上線的可有我們府上的勢力?”


  “這個自然沒有。”軍漢立即回答。


  “哈哈。”杜執事灑然一笑,“要說起來,那邊也著實小覷天下人,這般上不得台麵的反間計也用的出來。”


  “杜執事明察秋毫、洞若觀火。”軍漢立即一句奉承送上。


  “這與我等有何關係!”杜執事臉色一沉,低聲喝道,同時雙手抱拳往天上一拱手,“這都是主公禦下有方,沒有給對方可乘之機。”


  “是是是!”軍漢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瞬間冷汗便從額頭上冒出來。


  “既是兄弟二人,王傳勝已然伏誅,那王傳利呢?”杜執事把話題重新轉到眼下的問題上。


  “屬下已經著人去查,想必很快便有結果了。”軍漢不敢再多廢話,重新恢複到之前的嚴肅問答中。


  “這個倒也不急於一時。”杜執事皺了皺眉,顯然對問題沒有得到解答有些不滿。


  “是。”軍漢再次回答一聲。


  “可曾驗明正身?”杜執事突然說出這麽一句。


  雖然沒有說明要驗明的是誰,但意之所指卻是再明白不過。


  “是。已經讓原來安插在東宮的同僚驗看過。”軍漢再次回答。


  “如此便好。”杜執事終於重重鬆一口氣,再看軍漢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勉勵:“尉遲小將軍,莫怪老夫對你太過苛責。隻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些許錯漏,便是天大的災禍!”


  “卑職明白!”年輕軍漢有些惶恐地回答了一句。


  “此事既然已定,雖然事發有些倉促,但好在一切順利,往後也不會有大的波折了。”杜執事諄諄教導,“令尊此次護駕有大功,尉遲大將軍少不得便要拜將封侯。尉遲賢侄可莫要因此傲居自滿……”


  麵前這位聽聲音還很是年輕的尉遲小將軍,一幅誠惶誠恐的表情:“家父和小侄有秦王信任,有杜叔叔護持,便是立下些許功勞也是應該的。小侄萬不敢以此自專!”


  這個馬屁比之前明顯強了不少,杜執事的老臉也慢慢綻放出光采。


  兩句話敲定了往後的聯盟關係,杜執事臉色又重新變得刻板嚴肅,對尉遲小將軍說道:“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事不宜遲,我便立即向主公稟明情況!”


  “是。杜執事稍待,屬下馬上便去安排馬匹!”


  “不用,我與你同去!”杜執事再不遲疑,跟尉遲小將軍一起趨步趕往馬棚。


  ……


  一刻鍾後,騎著一匹黑色駿馬的杜執事在一家王府前停下。


  朱紅色的大門上方,“秦王府”三個金漆大字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王府門口站著的兩列甲士齊齊向杜執事行禮。


  杜執事團團作揖,嘴裏感慨說道:“多事之秋,勞煩各位近幾日操勞一番。杜某拜謝各位了!”


  “杜先生莫要客氣。”


  “杜執事說的哪裏話,這本就是卑職應該做的。”


  回答他的是兩名身材魁梧的正副伍長。


  抬腳跨入高高的門檻,杜執事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秦王的會客廳。


  途中遇到幾波匆匆忙忙過去的隊伍。


  其中有兩支身穿玄甲的隊伍,從氣勢和渾身散發出的血腥氣中便能看得出來,這隊伍雖然人數不多,但一看便知道是久經戰場考驗的精銳之師。


  杜執事也不以為意。


  正如他剛才在大門口說的,此時正是多事之秋——因為事情來得太快來不及仔細準備。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事情的首尾處理起來倒也更是方便。


  剛在會客廳站定,一名喘著粗氣的仆人便趕了過來。


  “杜執事……呼哧、呼哧,秦王,不,太子請你立即去書房議事!”


  在這個時代,邀人去書房遠比邀請人去會客室要顯得親密。


  當然對於他和秦王來說,早已沒有了靠這種儀式表現親近的必要。秦王喚人請他過去,必然是因為書房裏還有別的心腹在旁。


  沿著早已走慣了的走廊一路疾行。


  敲門。


  果然,書房裏還有另外一人。


  房玄齡,房執事。


  前段時間,他和房執事被雙雙逐出京城。這次秦王舉大事,特意讓尉遲恭“請”他們回來。因為沒有了官身,所以秦王隨意給了他們兩人安排了“執事”的官銜。


  還沒開口,書房裏那名眼窩深陷、儀表堂堂的年輕人先是開口:“杜執事神采飛揚,想必有喜事了。”


  說話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家二郎李世民了。


  “回稟秦王,額,回太子殿下。”杜執事立馬醒悟,自己剛一開口便犯下大錯,便急忙糾正。


  原本疾走了許久沒有半點汗流出的他,瞬間額頭見汗。


  “哈哈哈,我跟如晦乃是生死之交,此時大事已成,怎麽反倒是生分了?”那年輕人絲毫不怒,爽朗大笑起來。


  旁邊的房執事也跟著笑:“剛才杜執事來之前我便與太子殿下打賭,杜執事此次開口,必然會口稱秦王。”


  雖然是簡單一句玩笑,卻也是在暗中幫杜執事脫罪。


  杜執事心中感激,對房執事拱了拱手。


  幾天前還是秦王,此時已是太子的李世民灑然一笑,不在這些小事上糾結:“杜執事還沒說,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世民呢。”


  杜執事定了定神,勉強在臉上掛上笑意:“確實是好消息。尉遲小將軍那邊傳來消息,叛賊後嗣四人,已全部伏法了。”


  話音剛落,原本還是大笑開懷的李世民,臉色瞬間沉鬱下來。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也瞬間進入冰點。


  “此事……兄弟之間如此,實非我所願。”李世民一臉悲戚,“骨肉相殘,已是人間慘劇。原本某也想留家兄一縷血脈。可……此事終究不隻是家事。”


  “假以時日,又有那些不法之徒妄想借勢起義,我阿兄家的幾個侄兒,少不得便要成了任人擺布的棋子,最終也不免落個灰飛煙滅。”


  李世民定了定神,把認識度再次拔高:“一旦有人借他們名義舉事,最終傷及的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某,終究是不願天下百姓,因為某的家事再次被慘遭荼毒……”


  杜執事聽憂國憂民的李世民越說越是傷心悲戚,旁邊的房執事也幾乎跟著落下淚了。他原本便是佯裝的興奮表情也跟著垮了下來。


  旁邊的房執事慨聲歎道:“太子殿下憂國憂民,能舍小家以保大家,實在是蒼生之福、社稷之幸啊!”


  杜執事也硬著頭皮隨聲附和。


  “正是,正是。”


  因為這麽個小插曲,書房裏的氣氛愈發凝重起來。


  三個人就這麽待著,各自想著心事。


  過得一會兒,書房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


  接著便是一聲不男不女的嗓音響起來:“太子殿下,晉王妃已經被帶到廂房。她讓老奴過來問問,殿下幾時過去?”


  話剛一說完,書房裏原本凝重的氣氛瞬間活躍了起來。


  房執事立即站起來說道:“太子殿下凡事總是親力親為,著實是我輩楷模。既然殿下有正事要忙,我等便先回去了。”


  說完拉了一把旁邊已經是麵色緋紅的杜執事一把。


  “臣等告退。”


  兩人齊齊作揖行禮,退出書房。


  新晉的太子殿下,去後院忙正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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