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存茉堂
牧謠側目看了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其實你不該這樣對她的,畢竟她是你的發妻!”雖然她與司徒鬱共曆生死,兩情相悅,但一想到奚若雅,她總覺得有些虧欠。
“她不是!這世間配做我妻的唯你一人而已!”
鏗鏘有力的話語落在牧謠耳朵裏,讓她為之一震。盡管早已知曉他的心意,但親耳聽見這樣的話,仍叫她芳心大動。
“你對她似乎沒有傳言中那般情深!”雖然她想獨享他的愛,卻並不想橫刀奪愛,更不想因為她的介入讓他成為薄情之人。
“傳言!”他嗤笑一聲,“傳言還說林側妃奇醜無比呢!”傳言不可信!相信這點她比他更明白,因為他們都是傳言的製造者。
牧謠看著他好看的下巴,兀自一笑。的確,傳言終歸是傳言,如何作得真?她雙手攀上他的脖頸,閉著眼享受著充滿陽光味道的懷抱,告訴自己且信他一回!
因為心疼司徒鬱的身子,牧謠沒有享受得太久,便主動要求下地走路。
王府很大,夜晚的景致朦朧隱約,有著別具一格的美麗。
走了好一會兒,仍不見他停下腳步,牧謠有些納悶:“這究竟是要去哪裏?你不是說要講故事嗎?”
“去的地方你一定喜歡,並且很適合講故事!”司徒鬱故做神秘道。
見他不肯說,她便不再問,這夜色甚好,逛逛也不錯!
又走了一會兒,牧謠看見一座高高的角樓,簷角飛翹,巍峨雄偉,引得她不由駐足觀看。
司徒鬱見她頗感興趣,攬了她的腰飛身躍起:“走,我們上去!”
淩空幾個飛縱,落在了角樓上。
站在平台上往外看去,能看到龍陽城內星星點點的燈火和若隱若現的府宅輪廓。
“這個角度看龍陽城是不是別有一番風景?若是白日還能看得更遠更清楚些!”司徒鬱與她並立而站,看向遠處模糊朦朧的群山。
角樓上的風刮得要猛些,卷起如墨秀發恣意飛揚,風中夾帶著絲絲熟悉的茉莉花香。
牧謠順著花香飄來的方向回頭看去,角樓後有一處隱在樹竹中的院落。
“那是什麽地方,怎會有茉莉的味道?”
司徒鬱回頭看了看,嘴角噙著一絲笑:“那就是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存茉堂’!”說著拉了她的手,飛身下了角樓。
牧謠滿腹疑問地跟著他,往前走了數十步,果然瞧見一個精致的院落,青磚白牆,綠竹依依。
剛到院門外,就有幾條黑影飛身而出擋在了他們麵前,那幾人看見他們,微微一愣:“王爺!”
司徒鬱手袖一揮,他們又瞬間消失。
推開院門,沿著青石板的小徑走上數十步,一座兩層木質小樓便立於眼前。
林院生夜色,西廊上紗燈。寬闊的院壩前有幾方花圃,院壩中置有石桌石凳,東邊有一大片藤蘿花,花架旁還有一架秋千。
牧謠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院落溫婉雅致,小樓卻是門窗緊閉,除了在風裏搖曳的紗燈,院子裏悄然無聲,看樣子這裏是沒有人住的,可為何又燈火通明?
司徒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拉了她往院子裏走:“這存茉堂是我為阿茉修的園子,除了我自己和看守園子的下人,是不許任何人進來的。”路過花圃時,他指了指裏麵茂盛的花枝,“這裏種的都是茉莉,每每聞到它的香味,我就會覺得阿茉就在身邊,從來沒有離開。”
牧謠低頭去看,果然見花枝上一叢叢一簇簇掛滿了潔白的花骨朵,有許多正悄悄地在夜風中盛開,而茉莉的芬芳恰在盛開的那一刻最為濃鬱,所以,整個園子裏都充滿了這沁人的馨香。
司徒鬱拉著她繼續往前走,來到石桌前坐下,不知從哪裏走出來一個婢女,端來了茶水和點心。
牧謠抬眸看她,瞬間一愣:“阿裳!”
阿裳衝她笑笑,屈膝道:“見過王爺、林側妃!”
司徒鬱示意她先下去,對一臉驚奇的牧謠道:“阿裳性子沉穩,做事細致,以後她和弄音都留在這園子裏,淩霜是你的貼身丫環自不必說,至於剪畫本也不錯,隻是她到底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已將她派去別處,過幾日,再另尋合適的人補她的缺。”
“那阿鎖呢?”牧謠見到阿裳,不由想起了阿鎖。
“阿鎖留在了靈水宮裏,”,見牧謠眸中帶有愧意,他安慰道:“她與阿裳的任務本就是潛伏在靈水宮刺探消息的,目前這個局勢也需要她繼續留在那裏!”
“可我承諾了要將她們帶在身邊的。何況,我那樣胡鬧一通,她這一回去,隻怕……”她若知道阿鎖還要回去,說什麽也不會和曾嬤嬤鬧得那麽僵,此刻心中甚是懊惱。
“不用擔心,她們都是風雲堂出來的人,若是連保命都做不到還如何刺探消息?即便不幸丟了性命,也是她們的宿命!”
可若不是她在中間攪和一通,她們要保命自然容易許多。牧謠心中微歎,卻不好再表現出來,讓司徒鬱難做。
“聽你的意思,我以後是要住在這裏了?”這園子倒也不錯,比起濯清園來要舒適很多,又不像寒暉閣那麽紮眼。
“這原本就是給你修的園子,現在終於等來了正主,並且這裏離寒暉閣看似較遠,其實是有捷徑的,我覺得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地方了。不過,還得看你的意思,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寒暉閣雖好,但都知道那是他的寢殿,若有什麽變故,那裏便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牧謠起身,歎了歎氣:“喜倒是喜歡!不過,”她停頓了一下,很認真地看著那雙溫柔深邃的眼睛,“鬱,我想知道,在你心裏究竟愛的是阿茉,還是牧謠?”
司徒鬱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眸中帶笑:“謠兒別急,不如先聽聽那個耳墜的來曆!”
終於要講了麽?好吧,牧謠乖乖坐著,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安靜地聽他講故事。
“我曾是父皇最鍾愛的皇子,十四年前,外公和舅舅被冠以謀反之罪,獲滅族之刑,母後也因此被父皇賜以三盡白綾。行刑前,母後央求父皇,求他看在多年夫妻情份上,允許將我寄養在弘覺寺靈隱大師門下。
弘覺寺乃當年始帝修建,也是皇家寺廟,其地位非同一般,曆代昌黎君王見了寺中主持都得禮讓三分。因當年外祖父陪同皇上行祭祀大典時,曾在寺外救過不慎落水的靈隱大師,所以,母後此舉不過是想借當年之事讓大師保我一命。而那一年我剛六歲,因為母族的沒落,一夜之間從最高貴的皇子變成了皇家棄子,權力鬥爭的殘酷也讓我看透了皇家親情的炎涼!”
牧謠細細嚼著嘴裏的食物,靜靜地看著他,這段充滿血腥而殘酷的經曆被他說得如此風清雲淡,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經曆人生巨變的我,初到弘覺寺時心情低落,幾月都不曾開口與人講話。師傅靈隱大師法號義方,是位得道高僧,也是弘覺寺第五代主持,他見我意誌消沉,便常常單獨與我講法,開導勸戒於我,還傳授我伏魔心法。師兄弟們對我也都挺好,念在我是俗家弟子,年齡和個子都小,從不為難我。如此過了半年,師傅宣布要閉關三年,潛修伏魔大法,讓執法堂長老代行主持之權。師傅閉關後,寺裏便時常出現一些陌生可疑之人,他們行跡鬼祟,身上帶著一股子戾氣。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來暗殺我的。”
司徒鬱端起牧謠為他斟的茶水潤了潤喉,又繼續說道:“當年我到弘覺寺是皇上親下的聖旨,所以盡管我已是沒落的皇子,但畢竟是皇室血脈,若是出了事兒,皇上追究起來弘覺寺便難逃其責。師叔伯們為了保我性命,讓我剃了頭發扮成和尚混在師兄弟中間,就這樣躲躲藏藏過了三年,雖然每每都得以逢凶化吉,但我的性格卻變得更加沉默多疑。直到師傅出關後,那些殺手才沒再出現,我也不用再扮成和尚,而是呆在寺廟後麵的竹屋裏,跟著師傅學習伏魔掌法。
如此又過了一年,有一日,師傅收到一張拜訪貼,次日他便匆忙宣布要再次閉關,留下我獨自在竹屋裏修習。沒有了師傅的陪伴,我又不願與人接觸,寂寞的時候就常常一個人回想往事,想念母後……”
說到這裏,司徒鬱的眼眸裏終於有了一絲情緒,眸光深遠帶著幽幽的思念,牧謠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收回目光,溫柔地看她一眼,又繼續講道:“師傅再次閉關後,那些殺手也再次出現,雖然我已修習了三年心法,又練了一年掌法,但仍不是那些人的對手,可我又不願再如三年前那般躲在師叔伯的庇護下,便用計和那些殺手周旋,他們一開始還有些忌憚,後來發現竹屋隻有我一人居住,就更加明目張膽起來。
在與他們接觸的過程中,我無意得知他們竟是宮裏派來的,雖然是蕭皇後的人,可我那時想,若沒有父皇的放縱和暗許,她又如何敢對我下殺手,一時間心灰意冷,再想到故去的母後,覺得這世間已沒有什麽可留戀的。記得那一日,是個風清雲淡的午後,殺手再次潛入竹屋,我一心尋死,便沒再躲藏,當他們的劍快要割破我的喉嚨……”
說到這裏,司徒鬱眸光閃爍,吻了吻她的手,“一個白衣墨發如精靈般的小女孩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她用毒粉將他們毒倒,拉著我逃了出來……”
“那個女孩就是阿茉嗎?”原來他與阿茉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識的,怪不得他對她的感情會那般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