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雕蟲小計
因為沒有動兵器,動靜鬧得並不大,但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外麵的人沒道理連一點異常也感覺不到,竟沒有一個人衝進來。
牧謠心下正起疑,忽見窗口又跳進一個黑衣人,隨後跟著躍進兩個淺灰色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守在屋外的那兩個小太監。
後麵進來那個黑衣人功夫顯然更高些,兩個小太監聯合來,也明顯不是對手,並且他邊打邊往床榻邊移動,其目的已非常明顯。
牧謠突然覺得後麵進來這個黑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正思索間,那人已將兩個小太監踹倒,正伸手向紗帳內探去。
“公主!快來救公主啊!”牧謠一邊大喊,一邊運起輕功向那人撞去。
那黑衣人沒想到屋裏還藏有人,一時不及躲閃,被牧謠生生地撞到了床柱上,地上的兩個小太監此刻已躍身而起,再次纏上了那黑衣人,而這廂鳶尾也與對方打得不可開交。
牧謠剛剛那一撞,雖然暗裏用了輕功,但其動作誇張,姿勢怪異,完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倒是她的喊叫,引來了一屋子身懷功夫的宮人,他們或是靈水宮的宮女,或是役,或是廚娘,甚至還有倒馬桶的!
她看著這些奇怪的“侍衛”,有些想笑,但眾目睽睽下隻能強忍著,將這忠仆的形象維護到底。
黑衣人見對方來了幫手,已錯過了動手的好時機,便無心戀戰,隻想著如何抽身,使出的招數越發勇猛,鳶尾似乎看出了他們的企圖,冷笑道:“想逃,沒門!”
在眾人的合攻下,黑衣人已呈被包圍之勢,就在牧謠以為他們會被拿下時,後麵那個黑衣人“嗤”地一聲,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劍來,使出幾招淩厲的劍式,逼退眾人,大吼一聲:“走!”兩人奪窗而逃。
在寒光閃爍的刹那,牧謠腦子裏閃過一個執劍的身影,心中微震,那個有些熟悉的黑衣人竟會是左恒,司徒昀的貼身護衛!
這個發現,讓牧謠更為驚訝地看向起身坐靠在床頭的玉靈公主,她仍是目光淡淡地看著一屋子奇奇怪怪的宮女太監,眼裏有流不盡的悲涼,“哀莫大於心死!”牧謠覺得這句話說的大抵就是她現在的樣子。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一個擁有世人羨慕的尊貴身份的皇室公主,怎麽會有這樣的心境?!
牧謠覺得與這公主相處越久,生出的憐憫就越多。她的確愛同情弱者,愛打抱不平,但她自認為還沒感情泛濫到敵她我不分的境地。
這玉靈公主是蕭皇後的女兒,司徒桀的親妹妹,總有一日會是她和司徒鬱的敵人,無論如何都不是她應該幫助的人,可不知怎的,要幫她恢複嗓子,脫離苦海的想法,卻越來越堅定。
在兩個黑衣跳窗而逃之後,一部分人立即追了出去,鳶尾擔心他們還有同黨,恐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命另一部分守在門外,不許離開。
很快曾嬤嬤也得了消息趕來,看到公主安然無恙後,鬆了口氣,卻板著向臉鳶尾質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今夜怎麽這麽多事?”
牧謠一聽,預感不妙,看這樣子,隻怕是又要扯上自己。
鳶尾理了理衣衫,不屑地道:“不過是來了兩個刺客,嬤嬤何須生氣!”
“哼!這先是用了不該用的香雪蘭,引發了公主的舊疾,這會兒又莫名其妙進了刺客,”她狠狠剜了眼牧謠,“我看,根本就是這靈水宮來了不該來的人!”她神氣十足地大喝一聲:“來呀,給我把這個掃把星捆起來,先關進柴房,明日再聽候發落!”
話音落時,牧謠清楚地看到曾嬤嬤指著的正是自己。果然是禍躲不過,這一波剛平一波又起,今日這是走了什麽黴運了。
那個死老太婆也不知是哪裏看自己,哦不,是看阿鎖不順眼。先是怪罪自己謀害公主不成,這會兒倒好,抓不到證據,直接給扣個掃把星的帽子,還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
牧謠皺著眉,冷冷地看著兩個太監走近,正要為自己辯解,卻聽得鳶尾清冷的聲音響起:“嬤嬤,我看你是誤會了吧!先前明明是阿鎖為公主尋藥有功,而剛才與刺客相鬥,兩個小太監也都可以作證,若不是阿鎖奮不顧身衝向刺客,公主怕是已遭毒手。這一夜雖不太平靜,但阿鎖卻兩次立功,使公主未傷半分,怎麽在嬤嬤眼裏,這有功之人就成了掃把星了?”
牧謠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麵色冷清的鳶尾竟然會幫自己說話。她心中突然一跳,若是鳶尾知道自己先是迷倒了她,後又將她當作禦敵的棋子,會不會還這麽幫自己呢?這樣一想,她有些心虛地撇開眼睛。
當著眾人的麵兒,被這般質問,曾嬤嬤麵上有些掛不住,心中埋怨自己太過心急,但麵上卻冷笑道:“立功?好個立功!誰知道她和那兩個人是不是一夥兒的。我問你,今夜那兩人前來的目的是什麽?”她向鳶尾步步靠近,“你一定當他們是來刺殺公主的吧!”見鳶尾不作聲,遂又轉頭冷哼一聲,“若是來刺殺公主的,為何一早不用兵器?他們這樣做不就是為了與這賤人演出戲麽,好讓她成為公主身邊最為信賴的人,再套取他們想要的情報,”說話間,她又指著牧謠斥道:“你說,是不是這樣!”
牧謠微微垂首:“奴婢若說不是這樣,嬤嬤會相信嗎?既然不相信,又何必要阿鎖講!”大概是有人幫她說了話,讓她覺得此刻在這裏,至少麵對曾嬤嬤時,自己已不是孤軍作戰,底氣便也足了許多,再則她還想試試她們的心意。
“混帳!你真是越發出息了,才出去幾天,竟敢這樣與本嬤嬤講話了?果然是受了奸人的蠱惑,還不快快將她綁下去!”
本來已頓住腳的太監,又繼續上前來,牧謠當然不會如此束手就擒,但她也未有任何舉動,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果然,一個瘦小的身子,在關鍵時刻張開雙臂擋在了她身前,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隻一雙大眼略帶乞求地看著曾嬤嬤,眼神很堅定。
“公主,這是要為她求情?”見玉靈公主用力地點點頭,曾嬤嬤又眼神複雜地看了看牧謠,沉思片刻道:“好!既然如此,我就饒了這賤婢。”她衣袖一甩,帶人離去,行至門口處,她又忽然頓住了,側頭道:“公主既然要保她,可要保住了才好!”
聽了曾嬤嬤的話,玉靈公主的臉又白了幾分。
而曾嬤嬤身後跟著的兩個大宮女,其中有一人就是與阿鎖同住的小茹,在將要出門那一刻,她轉頭看了一眼牧謠,那眼神就尤如在看一個將死之人,令牧謠心中一顫。
好個欺主的惡奴!牧謠直到此刻才明白,為何阿鎖和弄音再三提醒她要注意曾嬤嬤此人,她果然夠囂張,表麵對公主關心備至,實則骨子根本沒將公主當主子。
牧謠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瘦小身軀,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多謝公主相救!奴婢給公主添麻煩了!”
可玉靈公主並不理她,臉色灰敗地上了床榻。
“別高興得太早!公主不救你,說不定你還可以多活些時日,今夜救了你,隻怕,也是害了你!”鳶尾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一番話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為何?奴婢不懂?”牧謠突然感覺鳶尾那神秘的單眼皮更加神秘了。
“你不懂,因為你不是阿鎖!”鳶尾沒有看她,徑直往桌前倒了杯水灌了下去。
她說得風清雲淡,牧謠卻聽得一驚,
“我不是阿鎖是誰?你可別胡說!”
“你是誰,我也很好奇!我有沒有胡說,那得看你剛剛與公主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你,你剛剛沒有被迷倒?”牧謠覺得不大可能,她親手製的迷藥怎麽會不靈!
殊不知,不是迷藥的問題,而是鳶尾本就是江湖殺手出生,江湖經驗十足,在牧謠揚手之時,她就料到會有此舉,便立刻閉了氣息,但不得不說這藥迷性很大,她當時隻吸入了少許,但那一瞬間倒是真的暈了過去,隻是牧謠很好心地在她頭上拍了兩下,又將她拍清醒了而已。
“這等雕蟲小技,不提也罷!我隻問你,你當真可以治好公主的毒麽?”問及此,她的小眼睛散發出銳利的光芒。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也是為何她會在曾嬤嬤麵前幫她的原因。
“此毒名‘逆音’,不但毀人嗓子,還會在每月發作一次,發作之時會令人痛苦萬分。不過,隻要有足夠的藥材和時間,我就能製出解藥來!”既然已被識穿是個冒牌貨,在她們麵前,也不用再裝作下人。
雖然她喚得出此毒名字,又將症狀說得相符,但鳶尾仍是審視地看著她,不敢輕信。沉思片刻,正待開口,卻聽見外麵聲音頓起,是那些追刺客的侍衛回來了。
她向牧謠使了個眼色,恢複了一慣的冷清。
那些追出去的侍衛自然是無功而返,在認出那人是左恒後,這個結果就已在牧謠的意料之中。不過,她當真好奇,司徒昀那般清冷不問世事的性子,怎會趟進這道渾水?
隻是,近日令她意外之事實在太多,一時也無法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