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心虛
宮宴設在離百花廳不遠的延慶宮內,離開宴時間還有半個時辰不到。
司徒鬱與太子二人領了“和樂公主”與和親使臣走進殿內,見大殿之中已不少人入了席,目光淡淡掃去,屬於辰王的座位旁,奚若雅和盧玲兒已安然入座,隻是沒見著牧謠的身影。
司徒鬱眸光微斂落了座,冷冷問道:“林宛煙呢?”
奚若雅氣定神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答道:“皇後娘娘召見,臣妾去了延福宮,並不知曉她的行蹤。”
盧玲兒感覺森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立刻緊張起來:“妾,妾剛巧被幾個好友拉去話家常,沒,沒注意……”雖然正得寵,可她仍被司徒鬱身上散發出的冷冽激得一顫,連話都說不全了。
司徒鬱抿嘴不語,抬眼看向宮門處,一刻鍾的時間過去了,絡繹不絕湧進來的人流中,仍不見牧謠主仆的身影,派去接她的人也未見露麵。
他微微皺眉,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話說,牧謠主仆著急中被一個人影擋住了去路,抬眼一看,竟是逸王司徒昀。
牧謠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還是在這麽狼狽的情況下,身子猛地僵住了,隻睜著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他。
司徒昀被她看得一愣,好一雙清澈的眼睛,竟是如此熟悉。
隻不過瞬間的愣神,立時便恢複了平常:“辰王府的林側妃?”聲音仍舊溫潤一如其人。
“正是我家主子!不知尊駕可是逸王爺?”弄音見此人氣質不俗,溫潤儒雅,身上穿戴的又是與自家王爺同等的朝服,心下一番思量,想來該是逸王司徒昀沒錯。
司徒昀淡淡瞥了她一眼,並不答話,而是繼續問道:“宴會就要開始了,為何還在此處?”
“回王爺,我家娘娘腿腳不便,所以才有些耽誤……”
“原來林側妃不會講話!”司徒昀打斷了弄音的話,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含笑的眼裏閃著莫名的光芒。
他剛剛從母妃處路過這裏,見這一主一仆走得甚為艱難,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性子,但遠遠瞧著這白衣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像極了一個故人,方才決定瞧個究竟。
弄音一愣,立時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牧謠回過神來,垂下眼簾:“讓王爺見笑了,妾腿腳不便,怕是要誤了時辰了!”
再次相見,除了最初的震驚外,她發現自已的心竟然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這倒讓她有些意外,自己本是個異常執著的人,對人對事一旦上了心,就沒那麽容易放下,雖然理智上與他保持了距離,可她一直認為感情上自己還是喜歡他的,見了麵應該會很激動,很開心……可此刻,為何那種種該有的情緒一點也沒有,隻有一種相識許久的熟悉感。
聽到她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司徒昀有些微失望,但臉上仍掛著溫和疏離的淺笑:“本王正巧有頂軟轎,倒可以送送林側妃!”
弄音一聽心下甚喜,本就抱了向他求助的心,正愁尋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沒想到一慣不理俗事的逸王爺竟是如此善解人意。
牧謠抬眼看他,倒也有些奇怪,溫和卻清冷的逸王爺,今日怎的有心情管起了這等閑事。
不過她也暗自鬆了口氣,若是再這樣走下去,不但趕不上開宴,隻怕這雙腿也得廢了,隻是她性子一慣倔強,什麽事兒不拚上一拚不會認輸。
此刻司徒昀願意幫上一把,解了她的難處,心裏著實是感激,她微微垂首道:“能得王爺相助,妾感激不已,隻是妾沒有什麽可答謝王爺的,隻能白承了這個情了!”
司徒昀微微一笑:“你倒是挺坦白,不過本王雖不喜管閑事,但若出手管了就未曾想過收取什麽回報,所以你大可放心,隻當是今日運氣好罷了!”
話落,便有宮人抬了輕紗軟轎過來。眼看時候不早了,牧謠也不再客氣,在弄音的攙扶下向軟轎走去。
此時一陣風起,吹亂了軟轎上的輕紗,弄音隻得鬆開牧謠去整理一番。
之前為了走出這園子,牧謠卯足了全身的勁,是以能夠支撐許久都不曾有半分腿軟,弄音隻當是她恢複得好,心下還暗喜來著。
卻不想,這會兒見著軟轎,牧謠便鬆了那股子勁,腿上的疼痛陣陣傳來,讓她無法支撐,再失了弄音的攙扶,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向一旁栽倒過去。
完了!牧謠心想這回丟醜可丟大了,索性閉了眼睛,不想從別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糗樣。
誰知,預想中堅硬的地板沒挨著,反倒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鼻尖處傳來陣陣蘭香,牧謠耳根一熱,便要掙紮著起身,奈何雙腳使不上半分力氣,隻能用手將身子微微撐起,可這姿勢看著更像欲拒還迎,曖昧不已。
“別著急,小心些!”正窘得不知所措時,司徒昀伸手將她扶起。
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冷森森地飄了過來:“你們在做什麽?”
剛剛立穩的牧謠聞言渾身一顫,險些又跌了出去。她心虛地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司徒鬱一張臉沉得可以擰出水來。
司徒昀看著來人坦然笑道:“三皇兄來得正好,你的側妃似乎遇上了些麻煩,昀正想要送她過去。”
弄音整理軟轎時,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麽,隻是剛一回頭,就瞧見自家王爺正大方地釋放出冷氣供大家解暑來著。
“是麽?逸王果真是與眾不同,送人竟是送到自己懷裏!”司徒鬱幾步上前將牧謠一把摟住,動作極為粗魯,將她的傷腿扯得生疼。
可是司徒鬱周身散發出的冷冽告訴她,此刻不宜生出怨言,她隻能生生忍下了疼痛,將一雙秀眉蹙得深緊。
司徒昀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自己這三皇兄一向沉穩,唯一一次見他失態,還是上次送牧謠去向他求救,本以為那會是唯一令他動容的女子,卻不想眼前這個傳聞中醜陋不得寵的林側妃也有此等功力,難道是三皇兄近日轉了性子?
是與不是他當然不得而知,不過眼前可以肯定的事是,剛剛那一幕落在他眼裏,生了誤會。
司徒昀雖暗自腹誹,麵上卻仍淡淡笑著:“皇兄有所誤會,剛剛隻是意外,昀隻是誠心想幫個忙,宴會就要開始了,這頂小轎還是先借與你們罷!”
他當真不愛管閑事,上次相助牧謠是第一次,救她是第二次,而這次完全是意外,究竟是如何鬼使神差地管了,他自己也說不清,難道自己也轉性了?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深有體會了,閑事果真是管不得的,特別是他這樣長久不理俗事的人。
司徒鬱瞟了一眼那頂輕紗小轎,淡淡的紫色煙紗,是虞妃極愛的調調,眸中眼色更沉了:“軟轎就不必了,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牧謠覺得司徒鬱放在她腰間的手定是使了內力的,不然怎麽會捏得如此疼,正要嚐試著挪動一二分,卻聽見說不要軟轎了,難道是要讓她再走著去麽?她驚訝地抬眼看他。
誰知目光還未觸及那好看的下巴,便覺身子突然一輕,已被司徒鬱打橫抱了起來。
隨即冰冷的聲音又響起:“逸王爺還是做個風清雲淡的神仙為好,閑事管不好可是要惹禍上身的!”說罷,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抱著牧謠向延慶宮的方向走去。
弄音一愣接一愣地搞不清楚狀況,隻在司徒鬱轉身離開的那一瞬反應過來,快跟上!於是向司徒昀淺淺行了禮之後追隨自家王爺離開。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司徒昀臉上的笑容終於僵在了嘴角。
而此時被司徒鬱抱在懷中的牧謠卻十分忐忑不安,不安是因為司徒昀好歹是在幫她,可司徒鬱卻一點兒麵子不給地甩出那樣傷人的話來,這讓她覺得不安和歉疚。
忐忑是她完全沒想到司徒鬱會是以這種方式帶走她,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抱在懷中,但這裏是皇宮,要去的地方是宮宴,如果他倆就這樣進去,隻怕自己又得站在風口浪尖上。
心下越想越不安,頂著威壓,檀口輕啟道:“其實,坐那軟轎過去挺好!”
司徒鬱薄唇一抿,胸口起伏道:“怎麽?本王的懷抱還不及那破轎子舒服?”能讓他如此抱在懷裏的,她是第一個,可她竟敢嫌棄!
“不,不是這個意思!”牧謠隻覺得身子僵冷得牙都打顫了,“我隻是覺得這樣被人瞧見了不妥!”
“不妥?”冰冷的聲音帶著沉沉的憤怒:“哼!方才你在司徒昀麵前投懷送抱怎的不覺不妥?你搞清楚,本王才是你的夫君,如此抱著你,有何不妥?”
她本想反駁,但一想,他說得也沒錯,今日自己是以林宛煙的身份進宮,他自然算是她的夫君,可是,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她以為那日之後,他們之間應該不再會有這麽親密的動作。盡管他此刻壓低著嗓音,但她還是能感覺到騰騰怒氣陣陣襲來,他的反應是不是太過了些,就算是演戲也不該這麽逼真吧,何況看戲的都已經走了。
更讓她迷惑不解的是剛剛那種情形下,被司徒鬱撞見,她竟有些心虛,可為何會心虛呢?一來自己與司徒昀之間並無什麽越矩之舉,剛剛那一跌完全是無心而致;二來,就算真有什麽,以她與司徒鬱之間的關係,最多給個解釋,何至於會心虛,可她偏偏就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