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騙局
一名紅色長卷發的女人笑盈盈地從格裏芬伯爵身邊走出,曼妙的身材包裹在白色鬥篷中，一張白皙精致的臉龐微微揚起,露出修長的脖頸。
她走上前，伸出雙臂環繞住諾維雅,嫣紅的兩瓣嘴唇一張一合：“我親愛的侄女，幾年不見你已經這麽大了。”
她退後兩步，視線在諾維雅與佩姬身上來回轉悠：“沒想到佩姬比我還先見到你。”
“正巧遇到了，歡迎姑姑回來。”諾維雅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依戀，麵色也柔和了許多。
也許是見到了姑姑本人，一些更深出的記憶陸陸續續地浮出水麵。
當年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到格裏芬新出生的兒子身上時,隻有這位姑姑還惦記著她、維護她。
佩姬摘下帽子，和她母親如出一轍的火紅長發垂在腦後,遠遠看去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
“舅舅,佩姬很想念您。”她笑嘻嘻地迎上去挽著伯爵的手臂撒嬌。
格裏芬伯爵神色複雜地掃了一眼她身上的男裝，輕歎一聲，寵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回來了就多呆一段時間。”
“這裏不是方便談話的地方,你們還是去書房吧。她們旅途勞累，我去準備一些提神的飲料。”一旁的伯爵夫人上前一步,貼心地說道。
姑姑帶來的一眾仆人由管家安排去收拾房間、整理行李，格裏芬伯爵則帶著她們前往書房。
萊玫城堡建立在山上,即使隔著一層厚厚的石牆也能聽到呼呼的風聲，早春的寒意從石縫中鑽入,侵人肌骨。
“梅莉,你坐過來。”格裏芬伯爵從角落裏提出一把椅子,椅背上靠著一塊方形靠枕。
“你還記得我愛坐這把椅子呀。”梅莉姑姑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放鬆身體陷入軟綿綿的靠枕中。
伯爵嗬嗬一笑，此時的他神色不再冷漠，更像是一位愛護妹妹的普通人：“我知道你是個戀舊的人。”
他彎下腰，摁下台燈開關，原本還有些黯淡的室內瞬間一亮。
梅莉兩眼一亮，很好奇地盯著燈罩裏的那團柔和的光源：“這是魔法？”
伯爵無聲地笑了笑，將暖爐提到四人中間，暖意透過靴底傳到腳底板：“你要是想要的話，可以讓你的侄女送你幾個。”
兩人齊刷刷地扭過頭來看著諾維雅。
“是另一位魔法師研究出來的，我隻是和他合作而已。”諾維雅微微一笑，“我會讓商會裏的人送過來的。”
梅莉姑姑一雙美目在兩個物品上不斷流連，雙眼微微眯起：“你有沒有想過將商路開通到西聖堡去？”
“現在不要談公事。”格裏芬伯爵揮了揮手，“她的商會才起步，等過一兩年再說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梅莉抿嘴一笑，暖爐散發出來的熱量將她的臉烘得通紅。
“西聖堡最近怎麽樣？”
“今年獸人聲勢沒有往年大，剛剛入春就已經退回去了，不然我哪敢離開領地呢。”梅莉的神色看起來很輕鬆。
她憐惜地看了一眼佩姬：“隻是西聖堡依舊有幾個不死心的人讓我厭煩……”
“你隻需要再生一個男孩，那些人就會停止他們愚蠢的想法了。”格裏芬伯爵神色一凜，雙目中閃過一道寒光。
梅莉搖搖頭，看向佩姬的眼神充滿自豪。
“不需要，不用一年，我的佩姬就能夠晉升初階騎士，跟隨他的父親前往戰場，砍下獸人的頭顱證明她的實力。”
“你瘋了！”格裏芬伯爵猛地站起來，椅子拖在地上發出難聽的聲響，“她隻是一個女孩子，她會被那些狂暴的獸人撕碎的！”
梅莉抿著唇沒有說話。
佩姬伸出手護在她麵前，倔強地抬起頭毫不退讓：“舅舅，女性也可以成為一名偉大的騎士。”
伯爵緊緊皺著眉，燈光在眼角下投射出兩條深深的陰影：“雪萊侯爵同意了？”
“同意了。”
“你們夫妻倆真是……”他緩緩坐下，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
“雪萊讓我轉告你，五年之內，北方的獸人會有一次大動作。”梅莉姑姑話語一滯，掏出一塊手帕捂住嘴重重地咳了幾聲，“如果你想在近幾年獲封侯爵的話，那將是你最好的機會。”
諾維雅抬起頭，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她臉頰上兩道略顯病態的紅暈。
“我知道了，如果你們在西聖堡有什麽需要的話，請寫信告知我吧。”
格裏芬伯爵點點頭，再度恢複成柔和的語氣。
……
佩姬垂著頭，雙手插在腰間，伸出腳尖去踢路邊的石子。
她重重地哼了一句，腳下的石子被她踢到半空中：“為什麽他們都認為女孩子不能夠成為騎士？”
諾維雅正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快速地瀏覽過道路兩旁的商鋪和行人，心中盤算著要將第一家商鋪開在哪兒。
聽到這個問題，她扭過頭來深深地凝視著她：“你會因為別人的阻止，就放棄這個機會嗎？”
“我當然不會放棄！”佩姬扭過頭，輕輕揚起下巴，“在西聖堡也有很多人想要阻止我，可是他們都沒成功！”
“那你還煩惱什麽呢？”諾維雅歎了一口氣，攤開雙手反問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佩姬神情一怔，不由得點了點頭，“但我不開心是因為…我沒想到舅舅也不支持我。”
諾維雅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人可能是出於嫉妒，但你舅舅完全是出於愛護。”
比起不成器的她，格裏芬伯爵對待外甥女佩姬似乎更加憐愛。
隻是這具身體內已經換了一個靈魂，諾維雅連一絲嫉妒都沒有產生過。
“姑姑是不是經常咳嗽？”她的目光停在一家商販的貨攤上，止住腳步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佩姬退回到她的身邊，一臉驚訝，“母親身體一直很虛弱，而且西聖堡的風沙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會吃一嘴沙子。”
諾維雅翻了個白眼，在書房談話時姑姑講幾句話就咳一下，她怎麽可能注意不到。
一走近貨攤，機靈的商販連忙湊過來介紹道：“這是比內丘陵的雪梨，甘甜可口。”
“現在不是收獲雪梨的時候，這些又幹又癟，吃不了了。”她向著攤販歉意一笑，抬起頭問，“西聖堡能買到雪梨吧？”
“有點麻煩，但是花點心思還是能買到。”佩姬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下意識回答道。
“這就好，你將我的話記下來，回去轉達給廚娘。將雪梨洗淨去皮去核並且切成塊，冰糖放入鍋裏小火加熱，融化後放入燉十五分鍾左右。”
“為什麽要放糖，我們都是直接加胡椒啊？”佩姬撓了撓頭表示不理解。
她的一番話讓諾維雅想起穿越異界後的第一頓水果大餐——一鍋散發著胡椒味道的橘子燉蘋果。
諾維雅小臉一白，試圖揮去那段記憶：“聽我的試一試，而且撒胡椒隻會讓姑姑的病更不好。”
“哦，哦，好的。”佩姬反複念叨了幾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不如你回去後寫在紙上讓我帶回去吧。”
兩人邊走邊聊，來到另一條街道轉角處，一道黑影一晃，撲向諾維雅。
“小心！”佩姬反應及其迅速，她大叫一聲，跨出一步擋在諾維雅身前。
那人站穩身體，看清眼前的兩名少女，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慌慌張張地扭過頭看向身後，隨機哭喪著臉央求道：“後麵有人在追殺我，兩位能不能發發好心幫幫我？”
這名年輕人渾身沾滿了泥土，皺巴巴的上衣塞進腰帶裏，手臂上有幾道新添上的鞭痕，頭上歪歪扭扭戴著一頂帽子。
“抱歉，我們得走了。”諾維雅上下掃了他一眼，拉著佩姬準備離開。
“求求兩位可憐可憐我吧，我那患病的老爹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我一時衝動偷了幾塊麵包，麵包房的說要將我抓去剝皮抽筋哇！”
“追殺？這裏是萊玫城，誰敢做在大街上追殺你？”佩姬兩眼一瞪，兩條淩厲的劍眉倒豎著。
“好心的騎士少爺，仁慈的貴族小姐，我隻是街上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民，誰會管我死沒死呢，可憐我那老爹……”
雖然年輕人沒有認清佩姬的性別，卻歪打正著地以“騎士少爺”四個字引起了佩姬的注意。
他越講越來勁，雙眼擠在一起，眼角落下幾滴晶瑩的淚珠。
年輕人發現佩姬更好講話，默默地將身體轉向她，嘴裏滔滔不絕，倒豆子一般將他的悲慘身世全數倒出來。
佩姬的眼神越來越柔和，時不時地因為這名年輕人所遭受的磨難而緊皺眉頭。
“小子！敢偷老子店裏的東西？不要命了？”一聲怒吼將他驚得急忙竄到佩姬身後。
從年輕人跑來的方向又跑來一名身材臃腫的中年人，身後還跟著幾名店員。
這幾人手握棍棒，凶神惡煞的模樣落在佩姬的眼裏，頓時讓她心中的同情又多了幾分。
“這位師傅，他已經將原因和我說明白了，他是為了病重的父親才不得已去做玷汙名節的事情……”她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那些麵包多少錢，就當是我買了吧？”
“麵包？他偷的是老子店裏的珠寶！”那名中年人哼哼一笑，一雙眯眯眼上下打量著兩人。
“看你們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五十銀幣你們肯定付得起吧。”
“珠寶？不對啊，他說的是麵包。”佩姬雙目露出疑惑，扭過頭去找那名年輕人，卻發現對方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人呢？”
在觀測到那名年輕人並不具備威脅後，諾維雅便不再注意那人，一時鬆懈竟沒注意到年輕人是何時偷偷溜走的。
“你們是他的同夥？你們還想耍什麽花樣？”珠寶店老板幾步走上前，肥肉橫生的臉龐居高臨下盯著兩人。
有好奇的路人在那幾名店員添油加醋的宣傳下知曉了“事情經過”，紛紛探出脖子嗤笑。
“嗬嗬，穿得光鮮亮麗，沒想到幹的是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丟人！丟人！你玷汙了騎士準則！你不配成為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