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分叉點
眾人沒想到蘭德爾為了讓賽維亞拉的嗓音竟然會許下這等不切實際的承諾。
萊納德慢慢轉過身,有些嚴肅地問道:“你們研究出來了?”
蘭德爾搖了搖頭,在空間魔法領域造詣最高的賢者都沒有研究出來,他們即使生為皇室又怎麽可能研究出來呢?
“算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遲早會知道的。”
他搖頭晃腦一陣,一臉無奈:“難道你們生活在領地裏都沒有發現森林的異動嗎?”
萊納德輕輕點頭,森林裏的那股力量及其強大,無形的魔法波動將鳥獸隔絕在外。
以他現在的實力,連個邊都觸摸不到。
“注意到了,但是事情的起因我還沒有查清楚。”他神色平淡答道。
“長則兩年,短則半年,那邊便會有一個遺跡出土。”蘭德爾輕歎一聲,將這個重大消息告訴了他。
諾維雅心髒一緊,遺跡緊鄰著約西維,且時間又如此之近,不知這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
“別擔心,遺跡裏的東西拿完了他們就走了,不過會有一些學者或者魔法師偶爾跑來觀光。”萊納德見她臉色不對,出言安慰道。
“可神跡與你答應送賽維亞拉回家有什麽關係嗎?”
眾人滿腦子都是疑惑,難不成遺跡裏有一個完好無損的跨大陸魔法陣?
“老師觀測到這個神跡有空間魔法的波動,隻要我一得到裏麵的遺跡,我便會將其交給世界上最有可能研究出跨大陸魔法陣的人。你說我有沒有機會送她回家呢?”蘭德爾狡黠一笑,神情似真似假。
其餘人根本聽不懂他的話,但萊納德卻再清楚不過。
賽維亞拉沒有說話,隻是扯了扯他的衣角認真地凝視著。
“他說的對,你是有可能回家。”
對賽維亞拉來說,他的話意味著歸家的可能性。
對魔法師來,意味著對世界與真理更進一步的探索。
對於大陸的人們來說,這意味著更加頻繁的交易、更加緊張的種族對抗、更加豐富的資源。
在場的眾人本都應該為這個突破的可能性而感到興奮,但沒有一人的神情看起來歡快,除了誌在必得的蘭德爾。
“你真的要跟他離開嗎?是不是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伊桑有些不舍地看著賽維亞拉問道。
他年紀雖小,卻懂得與朋友離別的痛苦。
諾維雅輕輕別過頭去,比起一國皇子,她一個小貴族想要將她送回家鄉的幾率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賽維亞拉一下子進退兩難,腦海中陷入了一場異常激烈的戰爭。
猶豫再三,她還是下定決心,走到蘭德爾麵前。
她仰起小臉,眼神充滿堅定:“我喜歡唱歌,但我想生活在這裏,不想去藝術團。”
“你想浪費掉你的才華嗎?”蘭德爾看起來有些心痛,偏過頭質問諾維雅:“小孩子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你知道她的天賦多好嗎?”
賽維亞拉見他凶人,大眼一睜瞪了回去,卻意外軟萌。
她叉著腰理直氣壯地凶了回去:“不,我喜歡的是給朋友唱歌!是自由自在地唱歌!”
莫名被針對的諾維雅心裏有些好笑,蘭德爾的樣子讓竟她想起她前世的父母。
“她的回答我想你已經很明白了,萊納德我們回去吧。”
諾維雅擺了擺手不想在與他糾纏下去,拉著伊桑與賽維亞拉轉身離開。
如潮水般湧上來的記憶讓她有些眩暈,毫無連貫性的畫麵在眼前一閃而過。
頭重腳輕的感覺就像是被倒吊著,甚至走路都有些不穩。
蘭德爾雖然有些氣餒,卻不再強求。
“等等,萊納德。”見眾人要離開,又快步追上要離開的萊納德低聲交談了幾句。
……
馬車正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行駛,兩邊街道的風景快速地往後退去。
自從剛剛與蘭德爾談完話後,諾維雅便一直不在狀態。
她覺得自己大腦昏昏沉沉,像吊著一串鐵鏈一樣一直往下垂,而走路卻像踩在一團棉花上輕飄飄的。
“你怎麽了?”萊納德發現她一上馬車後便側著頭靠在一邊,狀態萎靡,湊過來關心問道。
可是一看過來,便被她的樣子給嚇了一大跳。
長長的頭發將半邊臉遮住,眼睛半睜半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眼眶中布滿了猶如蛛網般的血絲。
萊納德伸出手想將她頭發撩開,卻碰到滾燙的額頭。
豆大的汗珠一直順著鬢邊流淌,長發被汗液胡亂地粘在臉頰上,一張小臉燒得通紅。
“嗯?有事嗎?”諾維雅渾渾噩噩之間聽到有人和自己說話,強行撐開眼,茫然地問道。
意識到事態不對,伊桑與賽維亞拉將身子湊過來,有些慌張地問道:“姐姐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明明剛剛還在開開心心地看表演。
“快回莊園!”萊納德沒回答他們,衝著車廂外的馬夫大喊一聲。
弗裏曼管家剛剛穿過大廳便看到馬夫心急火燎地抽著馬屁股,駕駛馬車狂奔而來。
伊桑與賽維亞拉一一跳下馬車,神色焦急。萊納德跟在後麵,懷裏小心翼翼地橫抱著一個嬌小的身軀。
看清那人是誰後,弗裏曼氣血上湧腦袋發脹,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麽表情麵對他們。
伊桑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跑了過來,口中還在大喊著:“姐姐發燒了!快救命啊!”
莊園仆人們一愣,瑪西亞扔下手中雜物飛也似地奔跑過來。
諾維雅眉頭緊皺陷入昏迷,緋紅的臉蛋像是一個熟透的雞蛋,無論眾人怎麽喊也沒有回應。
此時的狀態竟比剛剛還要更加糟糕。
“我們用治愈魔法嚐試了,但是沒有用。”
賽維亞拉急得快要哭出來,心裏一急,埋怨起什麽也沒做的蘭德爾。
“拿冰的毛巾來敷住額頭降溫!”萊納德將眾仆人驅散,和弗裏曼一起將她送到樓上臥室裏躺著。
貼在額頭上的冷毛巾不一會兒便染上一絲熱意,瑪西亞守在床邊不斷地為其更替毛巾。
“這是怎麽回事?明明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弗裏曼在一旁來回走動,麵容嚴肅。
別說是兩個小孩了,就連一直跟在她旁邊的萊納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
“女兒是我的!你休想將她帶走!”
正當諾維雅迷迷糊糊時,她突然聽到耳邊響起爭吵聲,其中一道尖銳刺耳的女聲將諾維雅震醒。
她強撐著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站在兩個發生爭執的中年人旁邊。
看不清他們的麵容,感覺卻異常熟悉。
話題的主人公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女孩,此時正被一個中年女人護在身後,麵色平常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無休止的爭吵。
“你不就是看中她的天賦想讓她為你賺錢嗎?”女人冷哼一聲,雙手環抱在胸前神色不屑。
“你敢說你不是打得這個主意?”
對麵的男人也不甘示弱,梗著脖子嘲諷道:“你把我給雅兒的錢全用來買你新女兒的裙子。”
雙方不斷地爭執著,揭著對方的老底,渾然不顧他們的女兒臉色越來越難看。
“真的沒有人喜歡我嗎?”小女孩忽地向諾維雅看過來,眉宇間布滿了哀愁。
諾維雅腦海中“嗡”地一聲,心髒仿若遭到重擊般連連後退幾步。
她看到畫麵快速流逝,小女孩漸漸長大成人,在父母的“妥協”下被培育成一名璀璨耀眼的音樂天才。
不管為名還是為利,她近乎瘋狂般接納願意走向自己的人,人卻如流水片刻也不曾停留。
瘦小的身影仿佛一隻迷失的孤雁,奮力向前撲,卻始終逃不掉漸漸逼近的黑影。
隨著畫麵的快速轉換,她看到某張報紙上刊登出來的頭條新聞。
“音樂天才慘遭車禍,四指截斷,身體遭受重創。”
沒待她反應過來,眼前場景再次微微一晃,諾維雅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雪白的房間。
電視上正襟危坐的主持人正麵向觀眾,流利地讀出新聞。
“xx高速公路路麵濕滑,一家三口慘遭車禍,無人生還。據悉,其中的中年女士便是培養出音樂天才……”
一陣悠揚的音樂從身後飄來,打斷正聚精會神看電視播報的諾維雅,熟悉的旋律將她的全部心神吸引過去。
纖細的指尖在黑白鍵上輕揚,跳動,明亮的音符從殘缺的六指中滑出。
膚色蒼白的少女背對著她,卻能從光滑如鏡麵般的黑色琴麵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諾維雅情不自禁想要湊上去看清楚,驅使著輕飄飄的“身體”往前走。
想要給她一個擁抱,卻毫無阻礙地便穿透了少女的身體。
諾維雅低了低頭,發現自己的身體幾乎透明。
少女轉過頭,烏黑的雙眸帶著笑意看著諾維雅。眼底鋪著一層碎芒,猶如布滿繁星的夜空。
窗邊突然燃起熊熊火焰,轉眼間便將整個房間給吞噬掉,從窗戶外傳來眾人帶著慌亂的呼喊。
火海之中,少女第一次露出了解脫的笑容,霜色的嘴唇一張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