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蘇清末
國師府。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鏤空屏風將房間一分為二,屏風左邊有一張休息的軟塌,右邊一張方桌,桌子上整整齊齊放滿了幾本醫學書籍和幾種草藥。角落裏放了一筐不知名的草藥,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名身影清雅的男子正坐在桌前不緊不慢的翻著一本中藥書籍。淡淡的月光從窗戶灑進,將他原本就秀麗的眉目照的越發精致清雅。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他皺了下眉尖,起身將書放好,走出了屋子。
屋外青磚鋪路,房間右邊挖了一口蓮花池,種了一池子青蓮。此時正是蓮花時節,淡淡的香氣飄散空中。左邊圍著後院種了滿滿的不知名的草藥,隨著晚風吹成一陣又一陣的波浪形。蓮花的清香混著草藥的香氣形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不難聞,是淡淡的苦清香。
陰秋一來便聞見了這帶有苦味的香氣,她閉眼使勁嗅了好幾遍才睜開。然後便看見了那道清雅修長的身影。
此人身影修長,身著白衣,袍角和袖口用銀線繡著精致的蓮花紋瓣,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他眸色略淺,琥珀色一般的瞳仁像盛了一汪清泉一般清澈透明。他就這麽淡淡的看著他,雙手籠袖,長發用一隻銀色環扣扣住發尾垂在身後。明明是麵無表情的模樣,陰秋愣是瞧出了幾分冰霜。
她上前一步,此人後退一步。
她走了兩步,此人退後兩步,反複幾次,陰秋終是忍無可忍大吼道:“蘇清末,你這是作甚?”
蘇清末臉扭到一邊也不看她,淡淡道:“臭。”
“什麽?”陰秋一愣,“臭?”隨即條件反射般的聞了聞道:“臭什麽我今兒……”隨後反應過來猛地看向蘇清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蘇清末,你敢耍我?!”
“沒有。”蘇清末認真道:“真的很臭。”說完不等陰秋回答便轉身走了,老遠飄出一句話,“你先沐浴一番再來見我。”
“你!”陰秋真是氣的幾乎吐血,她大晚上過來沒事找氣受嗎!這人怎麽還是這模樣,三言兩語氣得她七竅生煙!
“哼!”陰秋憤憤一哼,卻還是跟著蘇清末身邊的小藥童雪參去了另蘇清末的私人溫泉池,清清爽爽洗了一番,起來剛要拿屏風上的衣服,卻傳來了白雙憋笑的聲音:“老……老大,青蓮君說要你把衣服也換了。”說著便從屏風另一邊抖著手遞進去一套大紅衣裙,一看就是憋笑憋得發抖。陰秋接過一看,竟然連肚兜褻褲都疊得整整齊齊。
“他!”陰秋氣的渾身發抖,這麽一抖又栽進了池子裏。七手八腳的從池子爬出來,沉著臉穿上衣服。這麽黑著臉穿著紅衣,倒是有幾分煞氣逼人的模樣。
可有人卻視而不見。
等陰秋煞氣逼人帶著黑氣狠狠地殺過來時,蘇清末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桌前看書,在她來了時候甚至還聞了聞方才微微翹起嘴角,道:“香了。”
又不等陰秋出聲,先發製人道:“你來找我作甚?”弄得陰秋滿心暴躁卡在喉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漲了半天臉,狠狠地瞪了蘇清末一眼。走到那軟塌邊身姿不雅的斜躺在上麵,腿一伸就把鞋子踢得亂七八糟掉在地上。她知道蘇清末向來愛潔整齊,果然蘇清末眉間微跳,卻還是抿著嘴角沒有說話。他這般神色弄得好像陰秋在欺負他一樣,也不知道剛才是誰三言兩語就把她氣的跳腳。
陰秋自討沒趣,撇撇嘴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道:“那個什麽周同光你知道吧?”
蘇清末垂睫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
陰秋挑眉揶揄道:“還有大名鼎鼎的青蓮君不知道的事啊?”
蘇清末隻是掃了她一眼沒情緒道:“不重要的人我向來不記得。”
陰秋“哦”了一聲,道:“我這次找你來,就是想讓你用國師的身份把那周同光所做之事用告示貼出,讓所有人都知道。周同光既然想要名聲權利,那麽這樣讓他萬人唾罵惡名永垂才是最好的辦法。雖然他已經死了,可是能用他來磨滅自己女兒心中最後的仇恨也沒什麽吧,反正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貪財假意娶得那方憶雲,又哪來那麽多糟心的事?真是煩死了,每每都早給這些人擦屁股!我平時又沒那麽多時間,我也想好好玩嘛!”
她說著說著便漸漸抱怨起來,臉上顯了些倦色,雖然她和人不同,可是和人卻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也需要休息,然而她在花柔殺周同光的時候用精神無限放大了周同光和方玲柔心底的罪惡感和驚恐,這才讓他倆猶如大白菜一樣任人宰割。現在歇下來時候隻覺得倦意上頭,有些微困,但她還是撐起身來,從腰上取下一個精致的乾坤袋,袋上下了她的禁製,除了她任何人都打不開。從袋子掏出一個圓潤的黑色珠子,那珠子黑的發亮,帶著隱隱的煞氣。
把珠子遞給往這邊走來的蘇清末,陰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給,淨化淨化為你所用吧,累死我了。”說完也不理蘇清末,直徑躺在軟榻上閉眼睡了起來。她睡得極快,一看就是累的狠了。
黑色的珠子靜靜的躺在蘇清末手心,他皮膚細白,此刻更顯得白皙無暇。他垂眸柔和的看了看睡姿不雅的陰秋,指尖淡淡的溢出白色的光芒。那光芒極為純淨柔和,仿佛看一眼就覺得心靈被淨化一樣。而那顆珠子也確實被淨化了,它先是被白光淡淡包起,一開始躁動不安的想要飛出去,卻在白光的安撫下逐漸平穩。被白光一下一下慢慢衝刷,漸漸地變得晶瑩剔透,仿佛琉璃石一般透著晶瑩的光芒。不再像以前一樣充滿黑暗煞氣,變得柔和聖潔。
那顆由黑變白的珠子在蘇清末身邊繞了一圈,隨後沒入他的眉間消失不見。
刹那間蘇清末身上淡淡的散出剛才的白光,柔和溫暖,仿佛仙人下凡普度眾生一般聖潔。隻是他臉色淡漠,一切都和他沒關係的模樣。隱了光芒,取了一條毯子輕柔的蓋在陰秋身上,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才回到方桌前繼續看書。
隻是偶爾瞟向那軟塌的方向而已。
……
陰秋起來的時候蘇清末已經不見了,白雙說他一大早起來就去找皇上了。
陰秋便穿鞋邊想,這人吧就是不一樣,瞅瞅她,隻能在暗地裏偷偷摸摸行動,看人家蘇清末,又是什麽大國師又是什麽青連君又是什麽蘇醫生,稱號多的讓人眼花繚亂。他是怎麽在這麽多人的地方混的風生水起的?難不成是他那張臉?陰秋摸摸自己的臉,覺得自己長得也不差怎麽混的就沒蘇清末好呢?吃得好住得好,哪都好!唉!羨慕不來!
站起來跺跺腳,便離開了蘇清末的國師院,去了黑煞安頓好的地方。
昨晚安排黑煞將方玲柔扔到窯子後,還交代了他安頓好花柔,畢竟幫人完成心願可不能半道折了,一做到底,不然花柔中途發生什麽意外死了她更麻煩。
跟著白雙七拐八拐到了一處野外,陰秋疑惑道:“不是去找花柔嗎,來這野外樹林幹嘛?你想吃野果子還是野蘑菇?”
白雙轉身,堪堪到達陰秋胸口,他滿臉無奈道:“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黑煞的性子,你讓他安頓好……”他話沒說完,但是陰秋懂了,抽了抽嘴角。
黑煞和白雙是陰秋在很久以前救下的野貓。
那是一個下著大雪的冬季,陰秋一人在詭館呆的無聊,就出來看看大雪散心。街上大雪紛飛,所有人都美美的窩在被窩不願出來挨凍受罪。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聲細微的貓叫,像青煙一樣一瞬就沒。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腳邊蜷縮著一隻小小的身影,被大雪覆蓋讓人很難發現。她蹲下用手隨意撥去了那覆蓋的大雪,露出了瘦小而傷痕累累的身體。
那白色的毛髒兮兮的,坑坑窪窪的毛零散的布在身上。一道道傷可見骨的傷能看出打貓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她摸摸貓頭輕聲道:“去吧去吧,我待在你身邊。安心的去吧。”動物和人一樣,應該說所有有生命的動物都一樣,他們也有思想。如果放置不管產生怨氣會讓陰秋很麻煩的。
結果那小貓竟然顫顫巍巍的“喵”了好幾聲,略顯渙散的瞳孔看著她,抬起頭像是想要蹭蹭她的手背似的,卻因為傷勢的原因心有餘力而不足。砰的一下倒在地上。它仿佛也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似的,一直朝陰秋“喵喵喵”的叫,想要告訴她什麽一樣。陰秋歎氣,伸手抱起小白貓,罷了,反正她閑來無事,就解了這貓的心結吧。
順著那貓想要去的地方,陰秋到了一個小胡同。那胡同挨著一間酒樓,各種垃圾把胡同堆的臭氣熏天,陰秋捂著鼻子來回看,在哪垃圾堆裏看到了一隻黑色貓。那隻黑貓隻進不出氣,奄奄一息的模樣倒是比懷裏的白貓還虛弱。那黑貓綠色的眸子渙散,卻在看見陰秋懷中的白貓閃過一絲清明。看到陰秋死死的盯著她,像是想低吼警告,卻因為太過虛弱聲音都發不出來。
陰秋突然覺得有些孤獨,她日日夜夜在詭館一個人,人陪她說話解悶,而她本身又是喜歡講話的人,看著兩隻奄奄一息的貓,鬼使神差的救下了他們。
取名白雙黑煞。
兩隻貓化成人形便一直保持孩童模樣待在陰秋身邊。白雙性子敦厚沉穩,總是嘴邊含笑的很是善良的模樣。黑煞為人老實很少說話,隻信任白雙和黑煞,認真的執行陰秋的每一項命令。
所以當陰秋看見黑煞一板一眼的站在森林,看著已經凍了一夜渾身發抖的花柔和周豐羽兩人一點都不驚訝。
對黑煞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身邊,人越多越不安全,他不相信人類。所以就直白的把兩人仍在樹林凍了一夜,連個火堆都不給人燒!
她微微扶額,小黑就是太聽話!太認真!轉個彎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