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詭館詭主
深夜子時,整個京城寂靜無比,除了偶爾刮過的冷風帶過一絲呼嘯,整個京城都籠罩在夜晚之中。這是黑暗蘇醒之時,各路魑魅魍魎紛紛從黑暗探頭,勾起一絲充滿邪惡的微笑。
人們沉睡在甘甜的夢境,對於夜晚發生的一切絲毫不知。
陰涼的月光從烏雲探出,灑下絲絲陰冷的氣息。月光照亮了野外的竹林,竹子的影子在地上拉扯成詭異的弧度,沉寂的竹林偶爾飄過“嗚嗚”風聲,仿佛陰鬼低吼,令人不寒而栗。
一道窈窕身影出現在竹林深處,女子麵容隱藏在兜帽之下,隻露出尖尖的下巴。她走到竹林的深處,左右看看仿佛在確定著什麽,而後才從帶著的布兜裏掏出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還有一包頂尖雲香葉,一小撮就千兩黃金,還有一個盛滿幹淨涼水的竹筒。
女子跪在地上將茶具擺放整齊,包著的茶葉小心翼翼的打開,這是她攢了許久的錢才買的一小包,不過為了……她舍得!她捏起一小撮茶葉放在紫砂茶壺裏,然後把竹筒的水倒進了茶壺蓋好蓋子,方才低頭輕聲呢喃著,“詭主詭主,小女子有心願在身,今以雲香葉為開詭門之禮,望詭主現身幫小女子完成心願……”
這是女子聽來的流言,據說有一間詭館專門幫人完成心願,提前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可能是命也可能是所有的財產。這詭主喜怒無常,最愛茶葉,越好的茶葉越能讓他出現。所以女子才按著聽來的流言在夜晚子時,竹林深處以冷水泡茶,若茶壺冷水變熱變證明詭主現身,若沒有,便證明呼喚失敗。
女子已經無路可走了,不管這流言是真是假,那詭主是人是妖,為了報仇,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辭,若不然……她就以命換命,一刀宰了那個狼心狗肺的臭男人!
她跪在地上呢喃許久,漸漸地有些焦躁,剛想起身,卻聞一股清香襲來。
女子低頭,看見眼見的紫砂茶壺的茶壺口正冒出嫋嫋香氣煙霧,心頭一喜,剛要起身,卻發現那煙霧越來越大,掩蓋了她眼前的景象,隻留一抹神秘的,帶點子香氣的白霧。
白霧散去後,女子眨眨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跪在冰冷的黑石板,麵前的茶具早已不見。地上刺骨的冰冷讓她麵色發白,她搖晃著站起來看了看周圍,竹林已經消失不見,變成了大片大片的盛開的血色彼岸花,連天上清亮的明月都變成了一輪血紅圓月。周圍的紅和地上的黑形成了極致的對比,帶著一股子陰冷無比的氣息讓她抖了抖身子,緊了緊衣服向麵前的黑色大道走去。
隻是她剛踏出一步,卻被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定住了腳步。
“姑娘隨我來。”
冷如冰的聲音嚇得她差點失聲尖叫,揪緊了衣擺才沒有發出聲,她垂眸微掃,看見了一雙毫無感情的冰冷眸子,震得她踉蹌一退,滿身冷汗。那雙眼睛看她沒有一點生機,仿佛在看一具屍體!
她穩住心神仔細一看愣住了,麵前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童,生的精致無比,一身黑色繡血色彼岸花的衣袍襯的他麵容白皙,嘴唇嫣紅,仿佛紮的紙人一般,精致卻毫無生氣。那圓圓的眼睛黝黑沉寂,古潭一般望不見底,看一眼就叫人渾身冷汗,仿佛周圍的溫度因為他的存在都下降了一兩分。
他發絲並束起,隻是用一條紅色錦帶高高的綁於腦後,似那馬尾一般垂下來。
黑煞雙手籠於袖中,淡淡一瞥就叫女子冷汗如雨,他冷冷道:“姑娘若再不跟上詭主就要送客了。”
詭主!
女子這才回過神,咬著牙跟了上去,既然已經來了,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她也要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前麵就是地獄她也要孤注一擲!
因為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血紅圓月都掩蓋在雲霧之中,她才看見隱隱的房屋輪廓。
那是一座木質閣樓,不知什麽木頭製成,通體發黑帶著絲絲寒氣。閣樓掛著牌匾,白底紅字的寫著“詭館”二字,本是黑紅的世界突兀的露出一片白,陰森之餘又多了一份寂寥。門前掛著兩個紅色死氣燈籠,散發著幽幽光芒,將那木質黑門照的恍若地獄鬼門一般恐怖。周圍寂靜無比,連一絲絲風聲也沒有,讓女子心緊緊的揪成一團,但她仍是咬牙努力不讓自己嚇暈過去。
小孩推開大門,站在門口比了一個“請”的手勢便隱在黑暗之中,便瞧不見人影。
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抓緊衣袖走了進去,袖子早已被冷汗浸濕又被揪成一團,黏黏糊糊的粘在手心,倒是讓女子空落落的心裏安穩了幾分。
這地方實在太過詭異!讓她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嚇了一身冷汗!
腳剛踏進黑乎乎的詭館,隻聽“窣”的一下,麵見幾步之遙地方亮起了一抹幽光,女子一驚,仔細一看原來是桌子上的燭台,微弱的亮光能讓女子模模糊糊瞧見桌後一抹人影。
“姑娘不必客氣。”一聲似薄霧劃過的聲音幽幽響起,聽不出是男是女,太過縹緲,像一陣迷霧一般一陣風就吹散,“既然本詭主喝了你的茶,便會完成你的心願。”隨著那聲音的響起,整個詭館裏從後往前向四周幽幽的亮起一束又一束的幽光,那聲音落下,幽光也剛好在門口停下,照亮了整座詭館內部,也讓女子看清了麵前的人。
那光芒亮不刺眼,還帶著淡淡的幽藍,將麵前的人映出一種陰冷的氣息。
那是一名女子,她斜坐在黑色木椅上,左手擱在把手上,纖細的手指拿著一杆紅嘴的黑色煙杆,右手撐著白嫩下巴吐出白色的煙氣,因著煙霧的氣息,女子整張臉都籠罩在白色煙霧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種神秘詭然的氣息。
“坐吧。”直到陰秋再次出聲,那帶著兜帽的女子才上前坐下,猶豫了一會,終究是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妖媚的臉,正是花惜閣的頭牌——花柔!
“喲。”陰秋這才正眼看著花柔悠悠道:“花惜閣的頭牌姑娘來我這詭館可有何心願?”
花柔抬頭,煙霧散去這回她清楚的看到了詭主的麵容。
女子長長的黑發並未束起,而是流水般散在身上,一身紅衣將她的臉映的微紅,原本白嫩卻毫無生氣的臉多了一兩分柔和。眼瞼微垂,烏翎羽一般的睫毛並不卷翹,直直的垂下,撒下一小片淡漠的陰影。這是一張雌雄莫辨的臉,有一種超越了性別的瑰麗,讓人無法形容她的美。
若說花柔的紅裙是嫵媚多情,那這詭主硬是將這原本熱情的紅色穿出了陰冷的肅殺之感。前者讓人心動,而後者隻會讓人心悸。
花柔握緊了拳頭,勾起一抹惡狠狠的笑容仇恨道:“我希望詭主能替我屠了周翰林周同光全家。”
“無論代價是怎樣我都接受!隻要能讓他全家死光一個不留!就是詭主要了我這條命我也雙手奉上!”
花柔麵容扭曲,不服方才的妖媚。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角扯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最好能讓他的好妻子方玲柔進那最下流的窯子,被那莽漢強奸致死!”
“可以。”,陰秋淡淡的應了,仿佛就像答應了今天下午出去玩一般平靜。她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花柔,吸了一口煙杆緩緩道:“本詭主不僅喜歡喝茶,還喜歡聽故事。”說罷便端起麵前的茶杯開始喝,聰明人自然懂得她說的意思,若不然,就送客。
花柔隻是微微一愣就明白了,她蠕了蠕嘴唇試探道:“詭主……,真能幫我屠了他全家嗎?”
陰秋隻是微微的瞥了她一眼,那仿佛九幽地獄一般的陰冷眸子讓她不寒而栗,不再問話。
這樣的人不屑於騙她。
她剛要說話,一隻白嫩細長的手將一杯茶遞到她麵前,柔聲道:“路途遙遠,姑娘一定渴了,喝杯茶潤潤嗓子吧。”
花柔接了茶,抬眼便是一張柔和溫順的臉,大大的眼睛黝黑清澈,此時正柔柔地看著她,見她接了茶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笑著退到了那詭主身邊。
這時她才看見原來那詭主身邊一左一右皆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孩童,一個便是剛才幫她引路的冷冰冰的黑衣孩子,而另一個就是剛才幫她遞茶的孩子。
他和那冷冰冰的孩童有著一模一樣的麵孔,和那黑衣孩子不一樣的是,他嘴邊含笑,大大的眼睛像極了那懵懂無知的小鹿,清澈見底。雪白的發絲散落身後由一條黑色發帶隨意一綁。月白色衣服讓他顯得有些單純可愛的氣息。
這大概是在這個地方唯一見的有人氣兒的人了。沒有那黑衣男孩的冷冰冰,也不若那詭主一般陰冷肅殺。
這個孩子實在太過溫暖和煦,讓她穩了心神,方鬆了一口氣。
抿了口茶,開始講起她埋藏在心底的,一輩子不想去觸碰的仇恨與憎惡。
這是她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