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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鳳年擊殺祁嘉節,白煜留歸北涼道(3)

  徐鳳年笑了笑:“我想好了,離陽朝廷真要掐死漕糧不鬆口,大不了我們北涼就明著搶糧,嗯,應該是借糧,別說有蔡楠十萬大軍駐紮的淮南道,就是陳芝豹的西蜀道,我也敢搶!”


  在殷長庚牽線搭橋後,跟北涼悄悄形成默契的韓林出任淮南道經略使,是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跟北涼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韓林要士林清譽,要在廟堂上樹立起威武不屈、骨鯁忠臣的高大形象,北涼送給他便是,要多少給多少!至於朝野上下的罵名,徐鳳年會在意?而陳芝豹你不是要去中原火中取栗嗎?謝觀應不是喜歡耍幺蛾子嗎?徐偃兵如今就在陵州南境,跟出任陵州將軍的師弟韓嶗山在一起,沒有陳芝豹親自坐鎮,西蜀道的北門很難攔下北涼的借糧步伐,至於這中間的火候,徐鳳年相信韓嶗山。


  白煜盯著相比其他三州顯得格外廣袤的流州疆域,問道:“楊元讚負責攻打北涼有天險依靠的葫蘆口,好歹給他連下了臥弓、鸞鶴兩城,北莽女帝心目中更值得托付重任的柳珪,在西線打流州,主力大軍卻一直按兵不動,甚至無所事事到了需要讓北莽請動拓跋菩薩進入流州的境地,如今更是讓董卓不得不調遣私軍趕赴流州打破僵局,這個號稱‘北莽半個徐驍’的柳珪,如此不堪?”


  徐鳳年緩緩解釋道:“流州無險可依,要戰就隻能光明正大地戰,雙方都是如此。就兵力而言,柳珪大軍肯定是占絕對優勢。三萬私軍不說,瓦築、君子館四座姑塞州偏南的軍鎮也都傾巢出動,南朝那幾家老牌隴關貴族也割肉掏出了三萬步卒,姑塞州持節令與柳珪交好,也掏出了那八千羌族輕騎,足有十萬兵馬。但是羌騎被龍象軍一口吃掉,如此一來,讓騎軍戰力本就遜色我們流州的柳珪大軍比較難受。在流州地麵上,流州州城青蒼城守不守得住不重要,主力騎戰的輸贏,才是決定最終勝負的關鍵。以來自各方勢力的四萬多雜亂騎軍,對陣必要時刻可以舍棄青蒼城的三萬龍象軍,非是我北涼自負,的確柳珪是不敢輕舉妄動。”


  白煜視線在流州地圖上緩緩遊移:“不敢輕舉妄動是對的,不動則已,一擊致命也是題中之義。”


  徐鳳年皺眉道:“有關揣測柳珪如何出奇製勝,懷陽關都護府內已經有過多場討論。”


  為了看清地圖,白煜手中那盞油燈不知不覺靠得太近,驀地,他右側臉頰一片火燙,他不動聲色地輕輕偏移幾分,然後點頭道:“這是當然。褚都護八千騎完成目標,寇江淮進入流州擔任將軍,龍象軍本就有王爺弟弟和李陌藩、王靈寶這樣的實力大將,加上流州刺史楊光鬥和幕僚陳亮錫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後方糧草無憂,怎麽看局麵都要比涼州虎頭城和幽州葫蘆口要好許多。但是我覺得越是如此,柳珪就越會有所動作,說不定北莽南征三線兵力最少的柳珪能如此耐得住性子,就是在等董卓的中線和楊元讚的東線陷入不利……”


  白煜又搖了搖頭,自顧自說道:“不對,不是說不定,而是肯定!”


  徐鳳年默不作聲。


  白煜抬起頭,眼神熠熠,沉聲問道:“如果柳珪能用六萬步卒皆死做誘餌,不惜代價攻打青蒼城,故意讓自己背水一戰,甚至連雜亂騎軍也都一並舍棄,僅以柳家騎軍和拓跋菩薩帶去的精銳作為一錘定音的真正主力,三萬龍象軍能否忍著不上鉤?就算龍象軍肯忍,新入流州的寇江淮能不能忍?一旦其中一方參戰落入圈套,那麽其餘一方有沒有敢於見死不救的大局觀?!”


  白煜看著徐鳳年,最後問道:“我想知道,北涼有沒有得到類似北莽女帝對西線、對柳珪震怒的諜報?有沒有類似南朝重臣極度不滿西線的龜縮,在朝堂上對柳珪群起而攻之的消息?!”


  徐鳳年心頭一震。


  白煜放下油燈,平淡道:“那麽王爺可以盡一切力量,馳援流州了。”


  白煜不再說話,徐鳳年也沒有說話。


  屋內寂靜無聲,除了偶爾燈花炸裂的幾下細微聲響。


  蓮花峰盛況空前,大概是沾了武當山仙氣的緣故,三教九流都能在山上其樂融融。在這種背景之下,山腳逃暑鎮王遠燃一行人的返程就顯得格外淒涼,幾乎個個帶傷,尤其是他們的離境,去時比來時更有陣仗,待客熱情的角鷹校尉羅洪才派遣了一百騎貼身護送。在此期間,也有一件事情讓山上客人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據說中書省副官趙右齡、吏部尚書殷茂春、新任淮南道經略使韓林和燕國公的子女,在到達山腳後,甚至驚動了北涼王親自下山迎接,雙方十分“相見恨晚”。


  兩撥世家子截然不同的待遇,差點讓人誤以為離陽要變天了。直到等到一個駭人聽聞的小道消息流傳開來,說那大雪坪江湖十人中的京城第一劍客祁嘉節,憑空消失了,沒有出現在離境隊伍中,換成了東越劍池柴青山。一番細細咀嚼後,眾人好不容易都回過味來,敢情這北涼王也夠陰損的,不但暗中下了狠手,而且存心要讓那幫大人物寢食難安啊!這話要是傳到中原,趙右齡等幾位中樞大佬還算好,畢竟都是皇帝陛下的近臣,找個機會把話講開了,以當今天子不遜色先帝的英明和肚量,肯定不會中了北涼的離間計,可是剛從刑部侍郎位置離開京城的韓林可就要遭殃了。淮南道那幫驕橫慣了的兵痞子能不揪著把柄惹是生非?


  有了這份計較後,眾人對殷長庚這幫前程似錦的年輕俊彥都越發同情了。尤其是那幫江南道文人,一個個揚言絕對不會讓北涼這種粗淺伎倆得逞,隻要他們反身回到江南,一定會在文壇士林中不遺餘力為殷長庚、韓醒言等人證明清白,證明這些離陽王朝的未來棟梁在武當山下受到天大冤枉。好些清雅名士都約好了,在返程時要聯袂拜訪那位新上任的淮南道經略使大人,為其助威。韓侍郎在京城官場就向來以敢於諫言和清談玄妙著稱於世,萬萬不可讓此等忠臣好官在地方上受挫!大家既然同為讀書種子,哪怕與那位韓大人素未謀麵,卻是義不容辭!


  白蓮先生在武當山上新近交了兩個朋友,就是角鷹校尉羅洪才和幽州諜子二把手隋鐵山。在跟兩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暢快言談中,獲知了山上山下的動靜,尤其是那些江南名士的義憤填膺。白煜對此一笑置之,同時感慨更深。不僅僅是風流雅士肚子裏打的那些小算盤,也不僅僅是徐鳳年已經親自動身前往流州,臨時接手了原本由北涼都護褚祿山兼任的涼州將軍一職。更多是兩者對比之下,北涼的那種習以為常的沉默,哪怕是隋鐵山說起中原文人的動向,不過是當笑話來講的,便是從邊境上死人堆滾過好幾回的校尉羅洪才,也沒在白煜麵前流露出半點憤懣、積鬱。


  兩人給白煜的印象就是北涼對於離陽朝廷根深蒂固的誤解,根本就不當一回事,離陽你罵我?你罵好了,我懶得理你。朝你動刀子?想倒是想,做卻也是不會做的,因為好像從大將軍徐驍起到新涼王徐鳳年,都習慣了把氣撒到北莽蠻子頭上,不樂意跟那幫讀書人一般見識。當然,如果像王遠燃這些人急著投胎跑來北涼,一臉“來打我啊”的欠揍模樣,那就簡單了,不打白不打嘛,而且會毫不猶豫下重手,保管打得你爹娘都不認識。


  白煜住在山頂紫陽宮內一處僻靜小屋。不同於其他互為鄰居的外鄉貴客,白煜住處四周都是武當道人,是位靜字輩的道人臨時有事下山才給騰出來的地方,不少道士慕名而來拜訪白蓮先生,跟白煜請教學問,最後還是掌律真人陳繇一通教訓,才讓白煜清淨空閑下來。其實白煜本人不討厭這種往來,春蛙秋蟬,在不同處聽,可能就有著聒噪和禪味天壤之別。白煜其實知道趙凝神當時說要在武當山上“請罪”修行十年,未嚐不是好奇此山明明世俗氣息如此濃厚,同為道教祖庭,山上各個輩分的道士竟然每旬都要為人解簽、幫寫書信,為何偏偏能繼呂祖之後,尤其是最近百年,接連出現黃滿山、王重樓、洪洗象和李玉斧這樣的古怪道士,沒有一人願意飛升,香火反而壓過了龍虎山。


  不成仙人,修什麽道?


  常遂、許煌幾人聽到白蓮先生就在紫陽宮內後,也登門拜訪過白煜,大概是忌諱交淺言深,雙方都是默契地隻談風土人情不說軍國大事。倒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李東西和南北小和尚登門,給了白煜一個大驚喜。小姑娘是直接提著活雞活鴨進門的,也許是一路撲騰得實在累了,雞鴨在小姑娘進門的時候已經蔫蔫的,認命了。小姑娘說好像龍虎山外姓道士也能吃葷,這些雞鴨都是她在山腳逃暑鎮買的,就挑了兩隻最大的拿給白蓮先生補補身子。小姑娘還感謝了白蓮先生當年在天師府請他們喝茶,讓白煜委實哭笑不得,心想這小姑娘還真是念舊。晚飯的時候,小姑娘親自去紫陽宮灶房給白煜燉了一大鍋雞,南北小和尚根本沒敢上桌吃飯,蹲坐在門口那邊一聲聲念著阿彌陀佛。結果白煜還沒動幾筷子,有位婦人就在一個小道童的領路下氣勢洶洶興師問罪來了,身後跟著個白衣僧人。白煜連忙放下筷子起身相迎,婦人見到白蓮先生後,臉色好了幾分,不過仍是犯著嘀咕:這丫頭,送禮是送禮,可哪有偷拿家裏最大隻的雞鴨送禮的傻閨女,果然是隨她爹,不曉得持家!

  白衣僧人坐下後,示意白煜繼續吃飯便是,笑道:“聽說手捧聖旨的吳家大小真人已經在山腳了,暫時沒有登山的意圖,不過加上青山觀韓桂和白蓮先生你,這是欺負貧僧孤軍奮戰啊。”


  白煜突然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先生可知道趙勾頭目到底是何人?”


  李當心卻答非所問:“給先帝欽賜的白蓮先生喊先生,貧僧受寵若驚啊。”


  待人接物一向溫和有禮的白煜破天荒咄咄逼人:“有人說是已經死在關外的楊太歲,有人說是暴斃的人貓韓生宣,也有人說是當年太安城的看門人柳蒿師。”


  李當心直截了當道:“曹長卿當年去兩禪寺找過貧僧,連他這個趙勾最大的死敵,也不太清楚,曹長卿隻能猜測是那位銷聲匿跡的帝師——元本溪。不過趙勾真正做事情的五個,曹長卿碰到過三個。殺了一個安插在廣陵道的,其餘四人,一個早年掌握所有北地煉氣士,如今成光杆了,一個掌控一切掛名在刑部的銅魚繡袋的江湖人,還有一個,頂替死了的那個看著廣陵道的動靜,最後一個嘛,就雲遮霧罩了,隻聽說可能是負責針對北涼的重要棋子,至於是誰,恐怕在元本溪‘銷聲匿跡’後,誰都不知道了,連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李當心好奇地問道:“白蓮先生問這個作甚?”


  白煜微笑道:“我要去清涼山待兩年,怕死在那裏。”


  李當心皺眉道:“你猜那人就在北涼王府內?這不可能吧,有徐驍和李義山……”


  白煜搖頭打斷道:“不一定是潛伏已久的人物,可能是後去之人,比如……北涼道副經略使宋洞明。”


  李當心摸著光頭,沉吟不語。


  白衣僧人笑了:“且不論宋洞明是不是趙勾中人,白蓮先生這一手借刀殺人,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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