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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桃腮樓世子斫琴,柴扉院鷹隼捕諜(5)

  一撥撥黑甲人井然有序地翻牆而入,落地後彎腰前奔,提起短弩勁射,秋風掃葉一般殺死了所到之處前方的哨樁子,蓮塘巡夜弟子幾乎都是被兩根以上弩箭射穿腦袋,以保證他們死得無聲無息,死前無法做出任何掙紮。除去北方,黑甲殺手由東西南三個方向漸次向校武場北方的住宅靠攏,接下去就是一場更為陰險的夜襲。等到顏石俊和竇陽關站起身看清大致脈絡,顏石俊立即吼道:“有殺手侵襲!”


  竇陽關有些蒙,正想轉頭跟顏石俊詢問蓮塘惹上了什麽仇家,竟然如此手段淩厲,當他轉頭後,耳邊驀然響起嗖嗖嗖幾聲箭矢破空的輕微聲響,然後就看到血腥一幕:才出聲示警的顏哥才躲過一根無羽之箭的襲擊,就給第二根繞出一個大弧的無羽箭從側麵斜穿腹部。


  顏石俊踉蹌後退,又給一根箭矢當麵射來,除去尤為霸道的第二根箭矢躲無可躲,其餘兩箭都不在話下。顏石俊側過頭,一手握住那根箭矢,倒提箭矢,竭力道:“是北涼持弩甲士!”


  才說完,一名身材雄偉的黑甲殺手就一跨輕鬆登樓,臉上有幾分惱火屋頂顏石俊的多事,一手提弩,一手抽刀劈向顏石俊。竇陽關哪裏經曆過這種生死隻在一瞬的搏殺,以往那幾場幫派之間的鬥毆,雖說也有相互殺人,也有鮮血四濺的辛辣場麵,可連生手竇陽關都有一戰之力,到底遠不如今晚這場偷襲來得恐怖殘酷,別說他竇陽關成了看戲的人,就連在他眼中一流高手的顏石俊,也就是在那一刀之下被連胳膊帶整片肩頭,都給嘩啦一下劈斷,身披黑甲的魁梧男子一刀才下,一刀又迅猛撩起,又將顏石俊的頭顱挑落,同時抬臂一根勁弩射向竇陽關。大概是竇陽關命不該絕,這一刻竟然福至心靈,一記千斤墜,堪堪躲過那根弩,踏破屋頂瓦片,落入武械房內。


  竇陽關隨手抄起一柄刀就後撤,仗著熟悉地形,亡命遊走,每次挪步,都有從屋頂潑灑而下的弩箭如影隨形,那黑甲殺手輕輕咦了一聲,顯然沒有想到這小子如此靈活,正想要跳到屋中追殺,一名同樣披甲的男子躍上屋頂,手持一張牛角大弓,朝一棟驟然亮起燈火的宅子,一箭而去,破窗而入,那宅子主人才點燃燈火,就被一箭釘掛在牆壁上。


  這名箭術驚人的男子冷聲道:“今晚隻抓大魚。我在此看守,你下樓,這次要是輸給了梧桐苑那幫才出窩的雛鷹,你知曉後果。”


  魁梧甲士眼中露出一抹驚懼,趕忙應諾一聲,向前奔跑,如同一頭山林靈猿輕盈跳下屋頂,跟其他甲士會合,向前迅推移,直撲一棟主宅,那是蓮塘幫主張冊所在的院落。


  甲士一路奔襲,勢如破竹,技藝不精的外門弟子都隻有被割稻穀般宰殺的下場,一些個內門弟子並非全無一戰之力,隻是這幫甲士殺神沒有什麽江湖講究,小範圍內的短兵相接,都是轉瞬過後便成就以多欺少的優勢局麵——兩三柄涼刀突進,輔以短弩見縫插針的陰險偷襲,又有堅實軟甲披身,江湖幫派內的兵刃器械本就稱不上如何鋒銳,隻要不是致命傷,這些甲士根本就不去理會,任由你刺劈一劍兩刀,他們就能趁機一刀重傷甚至殺死對麵的蓮塘弟子。要知道遊隼本就是來自離陽江湖五花八門的高手,單對單的技擊廝殺是行家老手,這些年在浸染精通了許多軍伍戰陣後,就成了成群結隊的豺狼,與單獨刺殺相比,造成的殺傷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屋頂那名發號施令的弓箭手眼神一凜,從背後箭囊拈出一根精製羽箭。


  黃楠郡第一手“潑猴”張冊,算是能跟王府扈從呂錢塘之流旗鼓相當的棘手角色。遊隼和鷹士此次並行,能摘下此人的項上頭顱,無疑是大功一件。


  任山雨身形飄落,生死未卜。


  徐鳳年眼神平靜,“遊隼?”


  然後說道:“那家夥應該就是跟韓商捉對的大魚了。”


  徐偃兵點了點頭,然後草稕和雪衣就發現屋中隻剩下那位頭發灰白的公子哥。


  柴扉院。


  一擊得手的“富家老爺”正準備悄然離去,緊接著就悄然死去,連自己怎麽死,死在誰手上,都不知道。


  任山雨跌落街上,徐鳳年沒有馬上現身,心中默念到十六,仍是沒有誰出麵,從徐鳳年這裏俯視,可以清晰看到任山雨掙紮了幾下,別說站起身,就是坐起都是奢望,就在徐鳳年準備動作的時候,柴扉院終於有人掠出繡樓,抱起任山雨消失在巷弄——是既非鷹士也非遊隼的洪書文。


  徐鳳年臉上布滿陰霾,神出鬼沒的徐偃兵站回窗口,對徐鳳年點了點頭,示意柴扉院已經處理幹淨。徐鳳年轉過頭,神情恢複平常,跟草稕問過了王雲舒家族府邸的詳細方位,然後跟雪衣要了那架為飛劍所斫的破琴,腋下夾起那隻兼具鍾磬之音的插花膽瓶,跟草稕和雪衣也沒有太多言語,讓她們不用相送,僅是一笑而過,就已經讓兩位青樓女子受寵若驚。


  往常八麵玲瓏的桃腮樓小掌班不敢畫蛇添足,略顯束手束腳地站在廊道目送兩人在拐角處消失,她注意到那頭發灰白公子哥的側臉,棱角分明,不知是否是錯覺,那個應該年紀不大的男子有種能讓黃楠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魄。草稕等他離去,斜靠門廊,轉頭瞧見雪衣明明想多看一眼卻含羞的神態,忍不住笑看了她一眼,朝雪衣指了指窗口,後者一愣,隨即恍然,趕緊提起裙角匆匆往窗口小跑而去。


  草稕沒有多此一舉,望著雪衣的背影。娘親總是嫌棄這名清倌兒沒有女人味,學不來勾搭男子的手段,當下可不就出來了嗎?草稕收回思緒,她開始尋思那陵州公子的這次露麵,對於一直被柴扉院按下一頭的桃腮樓是否會有轉機,至於一架破琴和一隻不知真品贗品的花瓶,都是無關緊要的小物件,隻要那人願意,便是桃腮樓雪衣這樣的女子,隻要有,桃腮樓就可以送。


  樓外,徐鳳年坐上馬車,徐偃兵駕車前往本郡王功曹的宅子。


  王熙樺是水經王氏的當代家主,隨著鬥了半輩子的死敵李功德榮升正二品北涼道經略使,龍頤王氏“龍抬頭”,驕橫跋扈,一直與龍頤交好的紫金王氏也忍無可忍,水經王氏趁機拉攏,再加上一個靈素王氏,同姓三族隱隱聯手與龍頤抗衡,以事功、學問都很有分量的王熙樺為首,如此一來,王熙樺的日子並沒有外人想象中那麽困苦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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