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歸北涼鳳年載賢,赴西域趙楷持瓶(4)
徐北枳一腳踹在徐鳳年小腿上,徐鳳年也不跟他計較,拍了拍灰塵,無奈道:“又不是你媳婦,你急眼什麽。”
徐北枳怒目相向。
麵黃肌瘦的黑衣徐龍象見狀倒也不生氣,他天生能感知別人的善意歹意。
徐鳳年收起玩世不恭之態,輕聲道:“放心,荒唐事做得也夠多,以後就隻在北涼一畝三分地上倒騰了。”
徐北枳冷哼一聲。
徐鳳年很快露出狐狸尾巴,道:“不過要是有美人來北涼自投羅網,我可是要來者不拒的!”
徐北枳正要說話,徐鳳年一句話就讓他將言語咽回去,“你怎麽跟我過門小媳婦似的,這個也管?”
徐鳳年突然故作毛骨悚然,挪了挪屁股,“徐橘子,你該不會是有斷袖之癖吧?事先說好,這個我可委屈不了自己,你要忍不住了真要下手,我可以花錢請你去青樓找小相公。”
徐北枳破天荒爆了一句粗口。
徐鳳年一臉平靜道:“徐橘子,你可是我親自招徠到手的第一位名士,為重視起見,我會安排丹嬰在你身邊!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好不好?”
徐北枳直挺挺地躺在車廂裏,拿那本書籍蓋在臉上裝死。
徐鳳年壞笑著掀起簾子,提起一壺二姐徐渭熊故意留下的綠蟻酒,帶著黃蠻兒一起坐在青鳥身後。微風拂麵,兩鬢銀絲輕柔飄搖。
黑發入北莽,白頭返北涼。
徐鳳年伸了一個懶腰,灌了一口辛辣烈酒,不知為何記起鬼門關外的那一劍,不由輕聲念道:“橫眉豎立語如雷,燕子江中惡蛟肥。仗劍當空一劍去,一更別我二更回!”
天蒙蒙亮。
馬車來到依山築城的倒馬關,徐鳳年一行人交過了關牒文書。大概是涼莽開戰,邊關巡視較之徐鳳年當初跟隨魚龍幫出關時嚴厲了許多。一名關卒拿矛挑起了車簾子,每一張臉孔都死死剮了一遍,看到徐鳳年的時候,顯然錯愕了一下,不過關牒真實無誤,沒有可以挑毛病的。但接下來幾樣兵器就成了雙方都棘手的一道坎,行囊都要經過仔細,翻箱倒櫃而出的劍匣和春秋劍春雷刀,都給搜羅出來,這讓倒馬關甲士如臨大敵,幾個不聲張的眼色傳遞,就有一隊騎卒踏馬而來。涼莽啟釁,硝煙四起,聰明一點的江湖人士都不敢在這種時候過關,許多邊境茶馬生意也都停下,總要避其鋒芒熬過這段時間才好打算。徐鳳年一行人瞧著既不像商賈,也不像是將門子弟,攜帶如此之多的刀劍,如何能讓本就繃著一根弦的倒馬關城衛掉以輕心。
除了一隊虎視眈眈的騎兵,更有暗哨將這份軍情往上層層傳遞,速度之快,在徐鳳年走出馬車沒多久,就有第二隊騎兵轟然趕至,領頭俊逸英武的騎士,便是差些將魚龍幫連美人帶貨物一鍋端的倒馬關頭號公子哥周自如。他的記性不錯,見到這張曾經混雜在那個小幫派中的眼熟臉孔後,皺了皺眉。這半年多魚龍幫也有過幾次經過倒馬關,周自如都憋著火氣沒有意氣用事。他至今記得當折衝副尉的爹,以及死對頭垂拱校尉韓濤,當初是在果毅都尉皇甫枰跟前如何的卑躬屈膝,皇甫枰事後單獨走下城頭,單騎去了一個離倒馬關不遠的村莊,內幕如何,周自如不敢造次深究,隻是再不敢給魚龍幫穿小鞋。這時候看到這個莫名其妙白頭的年輕魚龍幫成員,周自如也很為難:放行,有違北涼軍律;不放,萬一踩到鐵板,恐怕父子二人都要給那名正得勢的果毅都尉拿捏得欲仙欲死。
徐鳳年看了眼周自如的人馬裝飾,竟然是正兒八經的次尉了,掌青銅兵符可領兵百人,算是邁過了一道不小的門檻,便笑道:“周次尉,除了我們的佩刀佩劍,劍匣內三劍可以按例寄放在倒馬關,等我去州府衙門領了署書,回頭再讓人拿回劍匣。”
周自如板著臉點點頭,風流瀟灑地提矛拍馬而走。
徐鳳年坐回車廂,徐北枳低聲感觸道:“北涼鐵騎的確有雄甲天下的理由。”
馬車緩行,徐鳳年掀起簾子指向窗外,笑道:“以往那座頹敗台基上,經常會有一些外鄉的江湖武夫技擊比試,討些彩頭和聲望,這會兒肯定瞧不見了。一般來說,會些小把式套路的練武之人都不會在當地吆喝,鄉裏向外知根知底,不容易坑人錢,敢在家鄉開設武館或者創立門派,除非是地方太小,都沒見過世麵,否則身手都不算太差。北涼本土的武林門派,向來比較慘,夾著尾巴做人,多半要依附官府才能做成事情。我這次出行當時就是跟著一個陵州的失勢小幫派。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過也讓我有個粗略的想法,是不是可以在北涼和北涼以外各自扶植起一個類似棋劍樂府的宗門?一明一暗。讓手底下的傀儡去撈個武林盟主啥的當當,想想就有意思。”
徐鳳年可能是當笑話講,徐北枳卻是很認真地思索權衡一番,說道:“朝廷有朝廷的國法,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未必相通,你花銀子多少不去說,不親身付出大量心血精力,真能玩得轉?”
既然徐北枳一本正經了,徐鳳年也沒好意思繼續信口開河,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說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北莽女帝那一套先照搬過來,至於會不會水土不服,總得試過才知道。你也知道王府上有座武庫,可以讓許多武德平平但極為武癡的江湖人士趨之若鶩。以前那是拒之門外,如果我主動放出一條門路,情況會不太一樣。你也許不知道,我跟南邊徽山的軒轅家族有點香火情,新上位的軒轅家主野心大得嚇人,估計再大的家業也經不起她那般揮霍,我會先試著探一探她的口風,看她是否吞餌上鉤。”
徐北枳瞥了一眼徐鳳年,問道:“世子是要拿這件事考校我?”
徐鳳年笑著擺手道:“別疑神疑鬼,你那鑽牛角尖的性子和一身臭不可聞的書生氣,不適合做這種拉皮條的買賣,我會找其他人。”
徐北枳冷笑道:“激將法?”
徐鳳年搖頭歎氣道:“虧得你是要毛遂自薦去當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吏,否則我真是煩你。我也就是幸好現在才遇上你,早幾年碰上你這種才高八鬥滿腹學識偏偏長得還不錯的讀書人,我能一口氣打趴下十七八個,當然是帶著惡仆惡狗。”
徐北枳神遊萬裏,沒來由說了一句:“我怎麽感覺以後的蜀王會再進一步。雖說西蜀自古是偏居一隅的守成之地,可趙楷本身就遙領西域勢力,若真能一箭雙雕,同時掐斷北涼與蜀、詔的牽連,趙家這一斷,斷得心狠手辣啊。一直在朝野上下名不正言不順的趙楷,如果真能在蜀王位置上站穩腳跟,加上太子一旦始終空懸,我想這對北涼而言,實在不是一個好局麵。”
徐鳳年笑道:“趙楷遠赴西域,生死成敗還都兩說。”
徐北枳皺眉道:“你出得了北莽,他就出不了西域?!如果真有真命天子的說法,那也是皇子身份的趙楷比你符合許多。”
徐鳳年點頭道:“有道理,那我就去截殺趙楷,一報還一報。”
徐北枳訝異道:“當真?”
徐鳳年平靜道:“我會親自帶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