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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出關後再生波瀾,徐鳳年金剛初顯(5)

  看得肖鏘都一陣心驚肉跳,所幸握劍之手,並無一絲顫抖,成名多年的武夫,都知道何謂未戰先敗。


  宋貂兒眉頭緊蹙,沉聲道:“一起上!”


  旋了旋雙斧的李黑塔獰笑道:“好!”


  才說完好字,就見這位離世子殿下最遠的漢子身形倒掠,別看他體態臃腫,看這逃竄的手法,輕如鵝毛,似乎輕功不俗。


  宋貂兒卻不驚奇憤怒,眼中反而閃過一抹陰險狠辣。


  李黑塔退得快,徐鳳年追得更快。當世子殿下從老銅錢身側不到五步距離一閃而過時,這殺慣了人的馬賊愣是不敢動彈,任由他擦肩而過。


  李黑塔這時才知道小聰明要害死自己,見逃避不得,他狠下心猛然停頓,雙腳落地後,仍是滑行了一段,在地麵上劃出兩條痕跡,然後借機蓄力,等到那殺人不眨眼的年輕魔頭趕到身前,雙斧交叉揮出,勢大力沉,勁道遠勝過刀疤臉雙拳。他靠著簡單到枯燥的三板斧走天下,自然會有可取之處,那佩刀卻偏生不用刀的年輕男子委實是托大,雙斧在空中瞬間轉折了七八道軌跡,氣勢洶湧地劈下,他竟是不退不躲,以雙臂向上霸王扛鼎一般的恐怖姿勢迎接斧刃!

  被輕視到了極點的李黑塔怒喝道:“去死!”


  既沒有手臂連肉帶骨被砍斷的熟悉聲音,也沒有那傳說中金剛不破的金石碰撞聲。


  李黑塔有苦自知。


  宣化板斧和金雀開山斧就像砍入一大團棉花,這團棉花瞧不見,卻真實存在。他總算明白為何老銅錢要說古怪邪門了,這小子的氣機當真已經充沛富裕到流溢到身外的驚人境界了?所謂氣機,可比世人眼裏最值錢的真金白銀還要來得珍貴,多少習武之人一輩子在那裏哼哼哈嘿,都沒琢磨出氣機到底是何物,一些運氣好家底厚的家夥有師父領進門的,手頭有一兩本秘籍,也就是隱約察覺到體內有一股熱氣流走骨骸竅穴,可是如何聚攏,化為己用,就又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險峻關隘,而僥幸懂得攏起,又如何去聚散自如,更是要了人的命。讀書讀深意,練武養氣機,自古以來就是天下文武兩途的攔路虎。眼前這位自己要拚上老命去廝殺的,竟然讓人發指得能夠讓氣機有規律地外泄,可不就是傳說中的金剛境嗎?


  李黑塔如何能不自慚形穢、嫉妒發狂,就像一個窮人每天勤儉持家,冷不丁冒出個富人可以在金山銀山上吃喝拉撒,人比人,氣死人啊!

  李黑塔顧不得什麽三板斧路數,鐵了心要將手上一雙巨斧死死往下按,一張黑臉都漲出病態的暗紅色,估計連小時候吃奶積攢下來的力氣都用到這個緊要關頭了。


  短短三寸距離,李黑塔雙斧硬是往下劈了好似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已經稱不上是劈,而是向下往死裏推移。


  李黑塔後腳跟已然翹起,發出一聲喪心病狂的震天嘶吼,雙斧終於碰到這個年輕王八蛋的衣袖!

  衣袖被割破,巨斧冷鋒觸及肌膚,李黑塔走火入魔一般,齜牙瞪眼,全身氣機如沸水翻騰,全部湧向手臂。


  徐鳳年略微皺眉,雙臂一震,彈開雙斧。


  一腳踹在這門戶大開的李黑塔胸口,雙手虎口已經裂開出血的壯漢向後倒去。


  徐鳳年輕輕鬆鬆握住李黑塔手腕,一扭便折斷,接過宣化板斧與金雀開山斧,離手一轉,變成他手提雙斧,麵朝李黑塔。


  頭腦空白的李黑塔倒地以後,以肘部撐地,轉身就跑。


  徐鳳年二話不說揮出一柄斧頭,插在這黝黑大漢的背心,李黑塔帶著一股斧頭挾來的巨大侵徹力向前撲去,再一斧,直接砍在他腦袋上。


  屍體撲在地麵上。


  死得不能再死了。


  徐鳳年低頭看了眼手臂,自嘲道:“到底還不是真正的金剛境。”


  老銅錢臉色蒼白,見這名連殺兩人如閑庭信步的魔頭朝自己走來,他原本正要從懷中抽出傳信的火藥筒子,被抓了個現形後他燙手一般趕忙縮回,幹脆連樸刀都丟了,跪地磕頭求饒道:“大俠饒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在邊境上養家糊口不容易啊!小的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算計到魚龍幫頭上,徐公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今天這事都是宋貂兒那死白臉和肖鏘那孫子謀劃的。冤有頭債有主,公子要殺要剮,先找他們兩個啊!小的我給你磕頭了……”


  老銅錢語無倫次,磕頭不止。


  “行啊,那我就先找那兩人的麻煩。”


  徐鳳年嘴上說著這話,查探著這名馬賊的氣機流轉異常,低著頭可以掩飾眼中陰鷙,可是雙拳肌肉紋理卻隱蔽不了殺機,世子殿下嘴角冷笑,不給這名馬匪頭目出手暴起傷人的機會,一腳踢出,將一顆腦袋從肩膀上給踹了出去,帶著鮮血骨碌了老遠,最終在肖鏘腳下停止。


  肖鏘瞪大眼睛,眼眶布滿血絲,不去看腳下的頭顱,隻是瞪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將軍府子弟。


  五人死了三個,宋貂兒還算鎮靜,但也沒了先前萬事胸有成竹的瀟灑氣度,苦澀道:“徐公子,既然已是步入金剛境界的神仙人物,何必與我等螻蟻計較,隻要徐公子願意放宋貂兒一馬,我願意親自殺死肖鏘,還有地上三人的家當,宋貂兒帶人去清點完畢以後,統統交給公子。以後,宋貂兒子子孫孫,都會為徐公子立一座生祠牌位,香火不斷!”


  肖鏘手中長劍顫鳴,怒罵道:“宋貂兒,你豬狗不如!”


  宋貂兒根本不理睬肖鏘的謾罵,隻是小心翼翼地彎著腰,麵朝那名來曆不明的青年魔頭,見這位佩刀卻根本連刀都不曾出鞘半寸的公子哥麵無表情,繼續說道:“宋貂兒殺了肖鏘以後,公子若還不滿意,宋貂兒可以自斷一臂,以示請罪誠意。”


  徐鳳年笑了笑,說了一個“好”字。


  然後就看到了一場兄弟相殘的好戲。


  一炷香工夫以後,離手劍爐火純青的肖鏘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一直給人印象側重計謀而出手次數極少的宋貂兒竟是個接近二品的高手,腰係軟劍。看來能讀書讀出名堂的文弱書生,真要用心習武,也還是能讓純粹的武夫刮目相看的。不過宋貂兒也不好過,遍體鱗傷,文士青衫破碎得厲害,盤膝而坐,狼狽不堪。


  徐鳳年走近了呼氣遠多過吸氣的肖副幫主,蹲下後輕笑道:“跟相識多年的兄弟拚命,還死在兄弟手上,感覺如何?我知道你有個很出息的兒子,也知道你這次對魚龍幫背信棄義,是為了幫襯肖淩。你放心,我給這小子一個機會,會以你的口氣和筆跡給他寄密信一封,他若是沒有心動,不想去坐那魚龍幫的頭把交椅,你這次也就當作跟王大石的爹那樣,為魚龍幫效死了,肖淩下半輩子再苦也苦不到哪裏去;如果他蠢蠢欲動……”


  答案顯而易見。


  肖鏘如何不知道兒子的心性,他說不出話來,隻是口中鮮血泉湧,顯然已經氣極,可惜沒了怒發衝冠的氣概。


  徐鳳年伸手指了指頭頂,然後平淡道:“我知道你想說我不講道理,可是我為什麽要與你這種人講道理?”


  肖鏘死不瞑目。


  至於這名本該可以享用來之不易的榮華富貴的老劍客除了憤怒,是否還有一步錯步步錯的悔恨,無人知曉。


  見到徐鳳年起身轉頭,宋貂兒抹去嘴角血跡,一臉豁達坦然,笑道:“懇請公子讓我多嘮叨幾句,宋某知道自己必死,不過與其被你輕易殺死,還不如好好展露一下畢生所學,就當在徐公子麵前班門弄斧一番也算盡興。宋某之所以連傳信給三十六騎的心思都沒有,是怕這些跟著我做掉腦袋買賣的兄弟們白白送死。嘿,其中一個二當家的,喜歡我那位又是姨娘又是媳婦的女子有些年月了,不過礙於兄弟情分,也隻是發乎情止於禮,宋某人自信哪怕我今天死在這裏,他也會替我收屍,與那女子不會有任何牽扯曖昧。在咱們邊境上,這種厚道人,可不比金剛境界的徐公子更多,兄弟中年紀最小的,十六歲,才教了他四十來個字,有些可惜……”


  宋貂兒嘮嘮叨叨了一炷香時間,雖說意猶未盡,但見到徐鳳年氣機一變,還是乖乖閉上眼睛,果真是等死。


  等了好像一輩子,宋貂兒睜開眼,下意識遠望,看到那名佩刀公子站在原地。


  下一刻,鬼門關轉悠了一趟的宋貂兒整個人都僵硬,遍體生寒,心中恐懼程度,哪怕是見到那家夥殺死三名同行,以平淡語氣讓肖鏘死得不痛快到了極點,以及自己閉眼等死,都要來得濃重!

  一柄碧綠通透的短劍懸在自己眉心位置前方!


  兩寸劍微微顫動。


  正因為離得太近了,使得宋貂兒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


  飛劍!


  宋貂兒喜極而泣,走火入魔一般哈哈大笑。


  飛劍,真是飛劍!

  他是一名劍道一途上孜孜不倦修行的劍客啊。


  有生之年,能見到仙人飛劍術,雖死而無大憾!雖死無憾?當馬賊的,誰他媽的是個聖人?

  那名分明是佩刀的年輕公子一抬手臂,兩寸飛劍一閃而逝。


  徐鳳年緩了緩吐納的速度,平靜道:“宋貂兒,你若有銀子有熟馬有靠山,能不能駕馭一個擁有三百騎數目的小山頭?”


  宋貂兒愕然,一時間沒有回過神。


  徐鳳年壓下喉嚨的一股溫熱,皺眉道:“你回頭療傷完畢,就去幽州找一個叫皇甫枰的果毅都尉,就說是姓徐的要你去找他,你跟他要人要錢要馬,他自然會全部答應。如果我回來以後得知你辦事含糊,別說給我建一座生祠,就是一百座,你連同三十六個兄弟,一樣都得死。”


  徐鳳年轉過身,沒有抹去緩緩從鼻子裏流出的鮮血,心裏罵娘不止,充一次絕世高手真不容易,為了擺出禦劍飛行的排場,體內氣機已經跌宕起伏得如同廣陵大潮,再支撐下去,就要露餡。


  不過好在在宋貂兒眼中,這位姓徐的公子,哪怕走得很慢,也是極為仙人出塵,瀟灑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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