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女俠押鏢走北莽,書生挎刀赴邊關(5)
那人咧嘴一笑,開門見山道:“我家二哥相中了你,你若是識趣,就乖乖跟二哥回去,二哥要我交代你一句,你若是肯做他的女人,魚龍幫也就失去這三十幾號人馬,有我二哥幫襯,你們魚龍幫以後來往北涼北莽,暢通無阻,也算因禍得福,就當是二哥的聘禮好了。醜話說前頭,二哥已經有了要明媒正娶的女子,劉小姐你嘛,做個沒名沒分的侍妾好了。別覺著委屈,其實是你們魚龍幫攀高枝了。再者能讓我趙潁川喊一聲二嫂,得是多大的福氣。”
劉妮蓉冷笑道:“你二哥周自如真是算無遺策,小女子佩服至極。”
自稱趙潁川的青年刀客舔了舔嘴角,瞥了一眼屋中癱軟在椅子上的漢子。這可憐家夥落在二哥手心真算倒了八輩子黴,中了以往采花賊行走江湖必定首選的軟筋散,死狗德行,原本還有些江湖好漢的硬氣,不願栽贓嫁禍到魚龍幫頭上,自己隻好拿刀子在他大腿上慢慢劃出一條血槽,離褲襠命根子隻有半寸距離,這漢子總算沒了矜持,按照二哥吩咐的言語扯開嗓子喊了一遍。
趙潁川盯著這個被二哥瞧上眼的劉妮蓉,心想二哥眼光就是好,笑道:“談妥了,麻煩二嫂與趙潁川去後門一同離開,以後魚龍幫是姓劉還是姓周,反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二哥自然有本事讓魚龍幫一躍成為陵州數一數二的大幫派。談崩了,那就怪不得趙某把你打暈了扛在肩上,丟到二哥私宅的床上去。萬一你發狠要圍毆趙某,也無妨,趙潁川自信還逃得走。至於屋裏頭那位,反正是死是活都已無關大局。可是二嫂,真要這般不打不相識才開心嗎?”
劉妮蓉隻覺得悲涼,官家子弟,都是這樣城府陰險嗎?周自如才是一名從六品折衝副都尉的兒子,算計便已是如此可怕,當初爺爺與那兵器監軍子孫的合作,豈非更是與虎謀皮?難道一開始就是魚龍幫死敵與那將軍府設下的圈套?劉妮蓉深呼吸一口,平靜道:“你要是能活著離開客棧,轉告周自如一句,讓他去吃屎。”
扛刀的趙潁川伸出大拇指稱讚道:“二嫂好風采,隻希望今晚後半夜到了二哥床上,也這般讓人喜歡。”
原先根據周自如的謀劃,趙潁川讓那名流竄犯潑完髒水後與劉妮蓉說上話,就該離開,劉妮蓉肯服軟是最好,不肯服軟就由周自如親自帶兵闖入客棧抓人,這家客棧最大的後台本就是他周大公子,這點風波都不需要花費半分人情銀兩。趙潁川才說完,約莫是事情進展太過順利,他並沒有急著撤退,而是在走廊中拖刀狂奔,朝劉妮蓉衝撞而來。相距十步時,他往一麵牆壁一躍,腳尖一點,折向另一麵牆壁,再彈向劉妮蓉時的速度已超乎原先太多,無形中還有了居高臨下的地理優勢,驀地一刀迅猛劈下,哪裏有未來叔叔嫂嫂的情誼?劉妮蓉抬臂格擋,好一抹清亮劍鋒,不愧是劉老幫主寵溺的孫女,這柄秋水長劍是足以讓普通武夫垂涎三尺的利器。刀劍相撞後,趙潁川獰笑道:“給老子脫手!”
整條手臂酥麻的劉妮蓉後退兩步,身形落地的趙潁川得勢不饒人,不給劉妮蓉喘息機會,刀勢大開大合,逼得劉妮蓉隻能硬抗,無暇使出什麽精湛劍術,可見趙潁川也絕非一味自負莽撞的人物。軍中健兒,劍術刀法,歸根到底,都是幹淨利索到極點的殺人手段,從不花哨華麗。江湖人士則不同,或多或少追求招式的精妙瑰麗,難免有煩瑣嫌疑。境界低的,是匠氣,境界高的,可就是仙氣了。趙潁川自知與劉妮蓉這等正兒八經幫派裏的精英對敵,就不能給他們玩弄招式的機會!劉妮蓉一退再退,死死咽下一口湧到喉嚨的鮮血,在趙潁川終於換氣間隙,被刀猛敲的長劍順勢脫手。趙潁川心中一喜,因為這位終究是二哥心動的女子,不好真正痛殺,就準備拿捏好一個分寸,將這名劍術其實不俗的劉小姐給擒拿下。殊不知才鬆懈,那柄脫手長劍竟然詭譎地繞劉妮蓉身體一圈,以一個刁鑽角度抹向了趙潁川的脖子!
趙潁川扭過頭,被削下一縷頭發,堪堪拿刀擊回,嬉笑道:“好一手離手劍,若非二哥提醒我二嫂的師父肖鏘擅長雙燕回旋,趙某還真要吃了大虧。”
劉妮蓉不動聲色,舒展雙臂,伸手並不是握住長劍,而是一根手指在劍身上彈指,另一隻手掌拍打劍柄,長劍在空中急速旋轉,如同一個被稚童鞭打而起的陀螺,朝趙潁川飛去。
饒是年紀輕輕便已在戰場上無數次在鬼門關轉悠的趙潁川,也言語一凝,破天荒流露出沉重臉色,不敢貿然抽刀,生怕刀勢被那女子借勢了去。二哥說過魚龍幫老幫主的炮捶拳震陵州,最精妙的壓箱招式便是夫子三拱手。連續三次“拱手”,勁道倍增,與尋常招式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武道常理截然相反。這劉妮蓉分明是將夫子三拱手融入了雙燕旋的劍術裏去,有些棘手!趙潁川打定主意避其鋒芒,抽刀後退。身後是一扇房門,他後背驟然發力,撞碎木門,略顯狼狽地退入屋中。見到門外的劉妮蓉沒有乘勝追擊,他握住長劍後,嘴角終於遮掩不住頹勢地滲出血絲。
趙潁川握刀抖了抖,恢複玩世不恭的瀟灑姿態,嘿嘿笑道:“二嫂耍得一手好劍哩。”
劉妮蓉抹去嘴角血跡,笑了笑道:“我哩你老母。”
瞬間冷場。
趙潁川嘴角抽搐,顯然沒料到這麽一個女子也會說粗話。屋裏頭其實還有兩位,隻不過不管是自己人劉妮蓉,還是倒馬關刀客趙潁川,都不認為這兩個家夥能做什麽,她隻是擔心他們被殃及池魚。對擺平這名隻是藏拙才暫時落入下風的刀客,劉妮蓉沒有信心,而一旦生死相搏,自己也隻能夠僥幸活下來。她眼神輕移,示意屋中兩人不要輕舉妄動,但下一刻,她就失望了。失望情緒有雙重,一重是那名同樣佩刀的年輕男子站在窗口,屹立不動,一臉漠然;但最讓劉妮蓉焦急的是王大石竟然不顧形勢,大喊一聲就衝向趙潁川。
魚龍幫開宗立派的絕技無疑是她爺爺的炮捶,那是兩禪寺其中一種拳法的分支,並不追求套路的繁複,而是致力於瞬間的爆發,這套拳法若有雄渾內力的底子做支撐,殺傷力自然是不容小覷的,可惜到了那入幫派不久而且始終沒能登堂入室的王大石手裏,就成了花架子。趙潁川甚至好整以暇地等拳頭到了臉前,才出腳踹在王大石膝蓋上,微微撇頭就讓拳頭落空,下一刻北涼刀已經擱在王大石的脖子上。
趙潁川一手握刀,一手拎住王大石的脖子,一臉為難地自言自語道:“是割斷脖子呢,還是掐碎脖子呢?”
劉妮蓉出聲道:“不要!”
趙潁川聽到屋外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知道二哥一方已經勝券在握,也就有了忙中尋樂子的悠閑心思,笑眯眯道:“二嫂,你與我說一聲,小叔叔好生猛哩,我就放了這廢物。”
王大石雖說身手令人沮喪,倒是有些憨傻的骨氣,被人製住,還是漲紅了臉喊道:“小姐,不要!”
劉妮蓉麵無表情道:“我說。”
趙潁川五指發力,往上一提,王大石頓時身體懸空。趙潁川得寸進尺道:“二嫂,可千萬別忘了那個‘哩’字。”
劉妮蓉正要認了這份羞辱,剛剛張嘴,就徹底合不攏,她瞪大眸子,仿佛見到了神魔鬼怪。
隻見趙潁川死魚一般,兩顆眼珠子充盈病態的血絲,已是垂死的跡象。
趙潁川身後,站著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佩刀男子,給出致命一擊的他,根本沒有抽刀出鞘,隻不過是將手掌刺入了趙潁川的後背,捏斷了整條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