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女人的聲音無比淒厲,阮然猛地抬頭。
沈浮聲周圍閑散的氣質消散,桃花眸中帶著冷冽的寒意,有如冰封。
女人仍在那邊罵罵咧咧,沈浮聲拿起手機,輕笑了一聲,緩緩道:“你誰。”
那邊怔了一下,隨即聲音更加尖利:“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把我們一家人都毀了都不知道?”
“我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你大概還排不上號。有什麽問題投公司意見反饋箱,秘書心情好了,說不定會整理一下。”
說罷,他按了掛斷鍵,女人的聲音驟然消失。
餐廳裏寂靜無聲。
有幾秒鍾時間,兩個人都沒太說話。阮然有些怔怔地望著沈浮聲手裏的手機。而當沈浮聲抬起頭看她時,她才心有所感般,也抬眼與他對視。
看見阮然,沈浮聲周身的戾氣收了收,卻仍然如同結冰般冷硬。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問:“嚇著了?”
阮然一怔,隨後搖搖頭。
掌心下的安靜似乎感受到了這種凝重的氣氛,也不再歪著腦袋撒嬌,臥在阮然的腿上一動不動。
沈浮聲勾了勾唇角,眼神裏卻沒有笑意,說了聲:“失陪。”
他推開椅子,站起身,開門出去,身著睡衣的漆黑背影消失在了拐角,還能看到袖口處扣著的金色袖扣。
不算太晚,但外麵的天已經暗下來了,像是要下雨。
飯隻吃到一半。
沈浮聲走後,阮然便放下了碗筷,安靜在她腿上翻了個身,疑惑地喵嗚了一聲。
又伸出粉嫩的舌頭,一下一下舔著阮然的虎口。
阮然回過神,低頭撓了撓安靜,這才發現這隻貓已經上了年紀,胡須的根部有些發白。
但是養得很好,毛發幹淨而柔順,在阮然的手裏炸開蓬鬆而毛茸茸的一團。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推門的聲音,阮然轉過頭,是管家從裏屋出來了。
管家看到沈浮聲已經不在桌前,又轉頭問阮然,還要不要繼續吃。
阮然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沈浮聲離去的方向,起身和管家一同收拾桌上的餐具。
管家並沒有拒絕她。
用過的碗盤放在洗碗機裏,打濕的抹布來擦桌子。
進了廚房後,阮然注意到,冷色調的廚房竟然有不少粉嫩的貼紙,和房間的造型風格格格不入。
卻有一種煙火氣般的溫馨。
管家注意到阮然的視線,扭頭笑了笑,對她說:“這是夫人貼的。”
“夫人?”
“少爺的母親。”
阮然怔了怔,想起自己去沈浮聲臥室的路上,也看到了風格迥異的臥室門牌。
其中有一個也和貼紙有著神似的風格。
沈浮聲和父母住在一起麽。
但是從這套房子裏的其他日常用具來看,完全感受不到其他兩人的存在。
“先生和夫人在九年前去世了。”
管家說。
阮然一愣:“抱歉。”
管家搖了搖頭。
九年前。
阮然突然想起剛才電話裏那個女人的話。
原來說的是他的父母。
她頓了頓,猶豫的開口:“是怎麽……”
“車禍。”管家說,“當場死亡,肇事司機酒駕,隨後畏罪自殺。”
阮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懷疑是本家旁支陷害,但沒有決定性證據。”
幾個短語,無情卻幹脆地說出了當年的慘狀。
而那個時候,沈浮聲……才十七歲。
阮然恍然。
阮然從沈耀口中聽說沈浮聲,大概都是從十八歲開始,恍若橫空出世,拉攏同黨,肅清敵人,橫掃沈家一切深埋地底的糾纏根結。
那在此之前呢。
沈浮聲緣何成為現在的他。
為何在剛剛成年的年紀,便越級接手沈家,日日與老狐狸們勾心鬥角,與風浪之中站穩腳跟。
真的像沈耀所不屑的那般,是利欲熏心,爭奪權勢麽。
管家拿出一套碎花細瓷的茶具:“夫人生前最愛用這套茶具喝茶,坐在外麵的花園裏和先生賞花飲茶。”
“在這樣的大家族裏,真感情很少見,但先生和夫人他感情一直很好。少爺雖然冷了些,卻也很關心先生和夫人。”
本來是簡單而溫馨的一家人。
卻不幸在這樣一個,時刻摻雜著利益交換,盤根錯雜,不見真心的家族裏。
阮然頓了很久,說:“抱歉。”
管家看著她笑了笑。
他已經上了些年紀,頭發和鬢角都已花白,像是在沈家待了很多年。
管家輕歎一口氣:“少爺現在工作忙,不經常回來住,平時都是我在打理。屋裏總也沒有其他人。”
蒼老的目光看著阮然,說:“你是那之後,第一個被他請來這裏的人。”
沈浮聲在花房旁抽煙。
空氣裏濕噠噠的,像是隨時要下雨,天陰沉下來了,夕陽在雲層中掙紮著被淹沒。
過了半晌,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聲音很輕,最終在他身邊停下。
沈浮聲沒有轉頭,而是咬著煙看天邊的雲海。
過了會,說:“阮小姐,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必,我開車來的。”
“那先回吧。”
阮然默了默,隨後說:“等晚些吧。”
有風吹過麵前綠植的枝與葉,發出如曠穀一般的呼嘯聲。
沈浮聲又吸了口煙,沉香的味道隨著尼古丁混合進入肺中,又緩緩吐出。
沈浮聲笑了一聲:“騙你你就來,還真放心跟我共處一室。”
阮然平靜道:“我要是鬆鬆口,過兩天說不定證都領了,還怕和你共處一室?”
沈浮聲難得怔了一下,隨後,胸腔發出悶悶震動,似乎是在笑,但那雙桃花眼裏卻沒有什麽笑意。
“還挺厲害,都會用我的話嗆回來了。”
“是沈總教的好。”
又是有半晌沒說話。
天邊的雲終於兜不住一般,飽滿的雨珠墜了下來。
暗黑紅色的夕陽染盡了半邊天空。
他們站在花房前的棚下,雨滴沒有落在身上,而是砸在頂棚。聲音不算密集,稀稀拉拉的,發出沉重的悶響。
“以前聽說過我麽。”沈浮聲問。
阮然“嗯”了一聲。
“傳聞裏的我是什麽樣的。”
這次阮然沒說話。
在雨聲的襯托下,兩人獨處的空間顯得極靜。
空氣冷而黏,連呼吸都變得潮濕。
沈浮聲替她回答了:
“冷血殘暴,專斷獨行。罔顧親情人倫,唯利是圖。”
頓了頓,沈浮聲又道:“倒也沒說錯。”
“剛才電話那個,七年前,前夫被我構陷,判了十年。後來她去當另一公司CEO的情婦,如今那公司瀕臨破產。”
“前幾天,她女兒又因我一句話,丟了戲份資源。”
“恨我的人那麽多,她還隻是最微不足道的那個。”
沈浮聲取下煙,半側過臉,低頭看著阮然,語氣漫不經心。
“阮小姐,你要是怕了,今天從這裏出去,我不會再找你。我確實不是什麽好人,先前同你說的那些,的確居心不良。我給你機會再考慮。”
阮然抬眼與他對視。
沈浮聲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
看上去什麽情緒也沒有,什麽答案都能接受。
阮然靜了靜,說:“沈浮聲。”
“未婚妻答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