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妝愈濃
一件銀灰色綢子的長衫掛在衣架上，滾一道窄窄的藍邊，藍色中夾雜著白色的素白小花。化妝師說，這是沈傾在劇中穿的衣服。
關小熹到最後也沒有來，她的經紀人在中午的時候打電話過來，說她出了點事讓導演先安排別的演員試鏡。後來才知道，關小熹那天在路上出了車禍，公司原本想封鎖她車禍的消息，但她的交通事故太過於嚴重，警方都出動了不少，消息更是封鎖不住。很快新聞就報道了那起事故。
一人當場斃命，肇事司機逃逸，新聞的視頻上三車相撞，車上已經沒有人了，車子冒著灰蒙蒙的煙，像是最後的嗚咽。
出了這樣的事情，試鏡會自然也沒辦法進行下去，導演安撫好眾人後，又火急火燎的趕到關小熹就醫的醫院，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吳導演此刻正心急如焚，一邊要安撫眾演員，一邊又要跑去和投資商解釋事情原由，最後還要去探望住院的關小熹。
“半天都不來試鏡，原來是出車禍了。”周舟語氣裏飄出酸意。她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損人，關小熹也不知怎麽得罪了她。
試鏡室裏沒有人搭理她，她瞧著自己自討沒趣，剜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景歡，扭著腰從試鏡室裏出去，走時還不忘說，“都早點散了吧，沒聽見吳導演說試鏡取消了？”她嘲諷的冷笑，“就算想獻殷勤也要論時間吧，吳導演現在可不在這兒。”
她離開後，試鏡室裏原本的烏煙瘴氣都被她帶走了，變得清淨了許多。
韓智恩有事也要先回韓國，匆匆向眾人道別。試鏡室裏麵隻剩下景歡和顧忻。
顧忻在景歡對麵坐下，嘴角有淡淡的弧度，“你還不走嗎？”她的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看上去閑得很。
“我在等人。”她沒有抬頭，手裏還是捧著那本劇本。
“在等淮琛？”顧忻私下裏和路淮琛的交情不錯，算是熟人。
“不是。”她否定。
顧忻挑眉，這時試鏡室裏進來一個人吸引了她的視線，身材高挑，西裝革履，修長的食指上勾著車鑰匙。
“還說不是？”顧忻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景歡沒反應過來，待她明白時那人已經站在她跟前了，她認得他腳下穿的那雙程亮的黑色皮鞋，是她送他的禮物。
“你怎麽來了？”她有些驚訝，慌忙將劇本放在沙發上。
“來接你吃飯，我在新聞上看到關小熹出車禍了，猜想你們應該試不成鏡了。”他笑。
“呦呦呦，你們這狗糧撒的，是尋思著我早上沒吃飯故意的吧。”顧忻揶揄道。
“怎麽，你也來試鏡？”路淮琛懷疑的盯著她問。
“不要質疑我的演技好嗎？我怎麽就不能來試鏡了。”顧忻從沙發上站起身，挺直腰板兒，睨了一眼他。
他揚起戲謔的笑，湊到顧忻的耳邊輕聲說，“顧先生往裏麵投了這麽多錢，讓自己女兒來演也是合情合理。”
顧忻被他的話氣急，抬腳往他的腿上踢了一腳，“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麵想我嗎？”
沒錯，這部電視劇的最大投資商就是她爸，圈子裏知道她有個有錢爸爸的人還真是不多，主要是他爸的保密工作做得到位。不過，打她認識路淮琛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不是盞省油的燈，因此這麽深的背景都能被他給發現了，她也是佩服。
路淮琛抬手摸摸下巴，說道，“還真不能。”
顧忻翻了個白眼，對一邊的景歡說道，“你好好管管他，替我出出氣。”說著，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便要離開。
“不一起吃個飯再走嘛？”路淮琛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說道。
“跟你吃飯我怕噎死。”顧忻惡狠狠的說，“好好陪你女朋友吧。”走時朝景歡投去了同情的眼光。
景歡無奈的搖頭，他們倆一見麵就掐也不嫌累得慌。
“我們也走吧。”路淮琛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遠遠看去，溫潤如玉。
“這麽早去哪兒？”她才不相信他來這裏，隻是單純的接她一起吃個飯。
“上個星期接的拍天娛雜誌情侶寫真的事情，你還記得？”他回頭問她。
她這才想起來，約好的時間正好是今天上午十點，若不是關小熹這邊恰好出了點事情，她今天上午一定來不及。
到天娛雜誌工作室的時候，還沒到十點鍾，工作人員說準備的服裝還沒送來，讓她在沙發上先等一會兒，路淮琛則去總編辦公室討論寫真的事宜。
“衣服放在桌子上吧，這麽熱的天還麻煩你來回跑了兩趟，真是不好意思。”工作人員歉意地對送衣服的人說。
“沒關係的，衣服弄錯了本來就是我的錯。”
聲音在景歡聽來有些耳熟，她尋著聲音的源頭望去，隻是一個背影，就讓她原本平靜的心，變得忐忑。
“衣服送來了嗎？”路淮琛一邊下樓梯一邊問道。
“是的，剛剛送到。”工作人員回答。
樓下的陳茵的背脊倏地僵住，抬頭看向說話的人。眉清目朗，笑容清淡，西裝襯得他肌膚蒼白。
“陳小姐，請簽一下這個單子。”工作人員的聲音將她從失神中喚醒。她機械的拿起筆麻木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明明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見麵，她也在逐漸的嚐試過沒有他的生活，但一見到他，她之前所有的隱忍、克製，都在這一瞬間崩塌。
她急切的想要離開這裏，心裏的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她，才不至於落荒而逃。
她努力裝作淡定的樣子，和他打招呼，“路先生在這裏拍寫真嗎？”
“嗯。”他在她麵前停下腳步，臉上雖有淡笑，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笑容裏的暖意。
“景小姐沒一起來嗎？”天娛雜誌拍情侶明星而著名，可想而知他這次是和誰相伴而來。
“陳茵，好久不見。”景歡不知何時出現在路淮琛的身後，手自然的挽著他的手臂。
“好久不見。”陳茵眼睛彎彎，露出笑容。
“陳小姐關於服裝的搭配你列出清單了嗎？”工作人員問道。
“清單沒有列，我給你講一下吧。”
“這麽多衣服一時半會兒應該記不下來，不如你留下來現場幫我們倆搭配吧。”景歡提議。
要想讓路淮琛徹底忘掉她，一定要讓他認清陳茵已經不再在乎他的事實，這麽好的機會，景歡自然不肯放過。
陳茵沉默，景歡便再開口，“不方便嗎？”
“沒有。”陳茵回答。
整理衣服的時候陳茵一直魂不守舍的，景歡和他相約去了拍攝的場地。工作室裏的冷氣吹得她身子冰涼。“整理好了。”她將所有的衣服遞給身邊的工作人員。
拍攝現場是一片薰衣草田，淡淡的清香讓她身心舒緩。景歡去化妝室裏卸掉上午化好的妝，因為要拍雜誌所以要重新再化。
“你最後還是選擇了你喜歡的工作。”大學的時候她雖然選了服裝設計的專業，卻沒認真上過一節課，她經常說成為服裝設計師是她的夢想，但也總說自己現在大學每天渾渾噩噩的度日，畢業後可能會選擇別的職業。沒想到，最後她還是堅持了自己最初的夢想。
“這份工作雖然有時候很累，但是卻很適合我。”讓她沒想到的是他進入了演藝圈，按他的性格，演藝圈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生活隻會讓他厭煩才對，他卻在裏麵待了這麽久，一晃幾年都過去了。“演戲的話也很累吧？”
她說的累不隻是身體上的累，還有精神上的。人一旦擁有被眾星捧月般的追捧，所要承受的壓力也是巨大的，這是上帝規定的等量平衡法則。他現在擁有著別人都不可及的至高無上的榮譽，怕是也曾承受過別人都無法麵對的打擊與折磨。
“不太累。”他似乎天生就是為這份職業而生，他能將世間百態演得惟妙惟肖，無論是多麽難演的角色他都可以勝任。
圈子裏甚至流傳起，如果劇本裏新出了個不太常見的角色，別的演員都無法演繹的角色，那就找路淮琛，隻要是他，任何角色都可以飾演的很完美，任何難演的角色在他飾演之後，都會讓人覺得這個角色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我看過你和景歡合作的電視劇，拍的很不錯，我的同事最近也都在追這部劇。”她忽然想起來，他和景歡也是因為這部電視劇才認識的吧。
“喜歡就好。”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從她回國開始，他對她的感情從濃烈變得清淡，這是不是證明是他放下了。
“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麽安靜嗎？”或許安靜換作是溫順會更貼切些，她的張牙舞爪他都見識過，現在她收起爪牙的模樣倒變得不像她了。
“什麽？”她下意識的問道。
他還未來得及再重複，便被身後的聲音打斷，“淮琛該換衣服了。”景歡喊著叫他去換拍寫真穿的衣服。
他臉上帶些歉意，“你在這裏等我。”
她說道，“快去吧，別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