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傾杯序
上次一別,她就再未見過路淮琛,他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淡出了。
公司委派她去上海出差,出差的時間長短未知。這是個出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她卻攬了下來。小夏苦口婆心的勸了她幾天,最終還是敗給她。
公司給她訂好了飛上海的機票被她退還了回去。她把這次出差當做一次旅行,她買了去上海的火車票,硬臥。
她坐在床上,雙臂抱膝,頭埋在膝間,歪頭看著窗外。
她看完了一場日出。
對鋪的男人點了一支煙,吞吐煙霧,日光朦朧中她看不太清他的麵容,煙味竄進她的鼻子,他的嗓音幹啞,“小姐,介意陪我說說話嗎?”
他投影在牆上的輪廓十分落寞,她揮手驅散煙霧,手撐著下巴,“你說吧。”她隻是太無聊了才這樣說,或許聽聽他的故事也不錯。
他是青海人,離家打工輾轉去過南京、上海、廣州,到處漂泊居無定所。在路邊擺過攤,在酒吧當過服務員,在餐廳洗過盤子,也有被城管追著跑的經曆。這些他都不覺得有什麽,因為他隻身一人,即便是吃苦受累也是他一個人的事。
他唱歌很好聽,有時候沒錢時會抱著自己的破吉他在街頭駐唱。他最常唱的歌是《花房姑娘》,他總覺得在寒冷的冬日,北風呼嘯的早晨,隻有這首歌能讓他心頭溫熱。
後來,他在上海的街頭遇見了一個女孩,她說她叫陳杯序,她老爹喜歡聽戲,隨便找了個曲牌名給她取了名字。
為了這個名字他特意去查了資料,陳杯序,傾杯序。
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也不知道,反正這個名字本就敷衍,所以她活得也敷衍。
他與她的相遇算是偶然,但他認識她卻是必然。這是陳杯序說的。
那天她剛從酒吧裏出來就碰見了在街角唱歌的他,她在他麵前抽完了一支煙,才說,“你有手機嗎?”
他停下來放下吉他,說,“有。”從口袋裏掏出老舊的那部諾基亞翻蓋手機,遞給她。
她嫵媚的笑笑,低頭發了個短信便還給了他。
星光布滿天空的那個夜晚下,他看清了她的麵容,她很漂亮,是帶點狡黠的那種美麗,他就這樣陷了下去。
他不再擺攤、不再去餐廳洗盤子,每天隻在這個街頭當一個流浪歌手。期待著可以再見到她,他等了二十八天,她才出現。
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他很疑惑,他沒有她的號碼怎麽打電話給她。後來才知道她那天發的短信是發給她自己的,他記得短信內容隻有一個字,“我。”
陳杯序覺得他很傻,大冬天的竟然在這裏唱了一個月的歌。
後來,陳杯序常來這裏聽他唱《花房姑娘》,她蹲在地上抽煙,一直到整盒煙都抽完了,她才離開。
他很好奇這樣的一個女孩有什麽樣的故事,但從來沒開口問。陳杯序說她喜歡他這樣的失意的流浪歌手。
她很少喝醉酒,一天她喝醉了吵著鬧著不回家,沒辦法他便把她帶回了他的家,她半帶醉意的跟他說她的故事。
她媽媽是個很不幸的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有家庭暴力傾向,曾經喝醉酒把她打到吐血,送進醫院搶救。
第二任丈夫好賭博,輸的傾家蕩產就跟她離婚,債主找不到他便來家裏鬧,問她要錢。過了很久她才遇到第三任丈夫。是個澳洲人,看上去憨厚老實。
沒多久他們就結婚了,但如果是幸福收尾就一點也不像上帝的風格了。這場婚姻充斥著婚外情、謊言、欺騙、冷暴力。
她和母親因為這件事和繼父大吵一架,他說她們看不慣就滾出去,從他的房子裏滾出去。
她滾了,她丟下了懦弱的母親,獨自一人離開了澳洲。
認識他是她離家出走的第一百二十八天,那天她說了很多話,她說她後悔丟下了母親,她說她想回澳洲。
他沉默的抽煙。聽她如數家珍的說完,他拿出攢的錢,不多,但買一張機票正合適。他給她買了一張回澳洲的機票。
臨走前,她說她想再聽一遍《花房姑娘》,他笑笑說,下次見麵的時候唱給你聽。
下次見麵就是這次見麵,他從南京坐火車到上海見她。
“為什麽你看上去並不開心?”陳茵聽他說完才問。
“因為…她要結婚了。”他掐滅手裏的煙。
直到下火車陳茵也沒看清他的模樣,他說完這個故事就躺在床上蒙著被子睡著了。他說,他好久沒有說這麽多的話了,遇到陳杯序之前很少有人認真的聽他說話,陳杯序走後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今天說了這麽多話,好像把一輩子的話都說盡了。
陳茵走之前敲敲他的床板,問,“你不打算追回她嗎?”
被子裏傳出悶悶的聲音,“她既已找到良人,我就不打擾了。”
陳茵拉著沉重的行李箱,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她已找到良人,他就不打擾了。所以,路淮琛是因為這個才消失不見的嗎。
任何一個城市都能見到路淮琛的身影,她停在斑馬線邊緣,看著對麵百貨大樓的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一條路淮琛的廣告,她久久的站在那裏,直到廣告播完她才拉著笨重的行李箱穿過馬路。
小喬不知道怎麽打聽出了她人在上海,恰巧小喬的書在上海舉辦簽售會,她打電話讓陳茵來撐場麵,陳茵剛安頓好自己,按照她給的地址找到了她。
讀者很多,算不上人山人海,但她怎麽努力也擠不到小喬身邊,她站在人海外,看著此刻仿佛閃閃發亮的小喬,看到這麽多人喜歡她,她就放心了。
小喬一直是個很愛鬧騰的人,有這麽一大幫子人陪著她,她就不會孤單了。簽售會舉辦到很晚,結束時,已滿天星辰。
小喬的手有些麻木,她嘲笑著說,還好她是用筆記本寫稿,要是整天跟古人似得用手寫,那她這雙手早晚要廢。
“你丫怎麽來上海都不跟我說?”小喬開始興師問罪。
“我才剛落腳不就接到姑奶奶你的電話了嗎?”陳茵翻了個白眼。小喬因為她爸爸的關係人脈很廣,再加上她的那些個狐朋狗友,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她一點也不驚奇。
“今晚有個酒會,去嗎?”小喬神秘兮兮的說。
陳茵看到她這副模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什麽酒會?”
“男人泡馬子,女人釣凱子的酒會。”小喬笑笑。
到地方之後,陳茵才知道小喬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因為她在這裏看到了談笑風生的許佩之。
“許佩之,你給我過來!”小喬理直氣壯的大喊,毫不在意旁人投過來的目光。
許佩之同身旁的人攀談了幾句,便走了過來,小喬將他拉在陳茵麵前,“許佩之你認識的,我男朋友。”
陳茵驚異,小喬什麽時候和許佩之好上了。
“陳茵,你認識的,路淮琛的老婆。”小喬嫵媚笑笑,給許佩之介紹。
“小喬。”當著許佩之的麵陳茵不好製止小喬的口無遮攔,隻好出口叫住她。
“陳茵,好久不見啦!”許佩之還是一身痞氣,手裏搖晃著高腳杯的紅色液體。
“好久不見。”陳茵笑笑。
小喬拉著陳茵去吃點心,把許佩之一個人丟在那裏,許佩之無奈的搖搖頭。
“你跟他什麽時候的事?”陳茵問。
小喬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通知你了,在一起大半個月了吧。”
“你丫都脫單了都不請我吃飯。”陳茵斜睨了她一眼,不滿的撇撇嘴。
“你丫結婚的時候也沒請我喝酒啊。”小喬揶揄道。
陳茵沒了下文,結婚的事她也沒告訴別人,更何況這場婚姻隻是徒有一個形式化的華麗外表,裏麵空虛破敗的慘不忍睹。
“你跟許佩之怎麽認識的?”陳茵扯開話題。
“酒吧唄。”小喬往嘴裏放了一顆櫻桃。“我在酒吧裏偶遇他,他喝的爛醉如泥,我找人幫我把他扛回我家了。”小喬狡黠笑笑。
“就是這樣?”小喬一筆蓋過,說的模棱兩可。
“然後我就睡了他。”小喬直白的說,她是個性子很直的人,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遮遮掩掩的。
陳茵喝的紅酒差點吐出來,她咳了兩聲,嗆得臉通紅,“你跟他睡了?”陳茵一臉的不敢置信。
小喬隨意的挑眉,“陳茵你丫不至於吧,老娘睡過多少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也沒見你這麽驚訝啊。”
這不一樣,許佩之和之前的男人都不一樣,他還有未婚妻沒有處理,小喬這麽明目張膽的和他處著總歸是不好,她轉念又想,這種事情你情我願的,她有什麽好替小喬擔心的呢。但她忍不住問了一句,“許佩之的未婚妻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她要是回來了,我就跟她攤牌,她未婚夫現在不愛她了,愛我。”小喬自信的說。
陳茵不知道小喬從哪裏來的自信,但是每次她這麽有信心時她總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會依照小喬所想的那樣發展下去,因為她本來就是個能夠掌控局勢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