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麵具』
平陽侯曹壽的勾當被徹底揭穿,雖然平陽公主仍念多年夫妻之情向竇太皇太後求情卻遭到拒絕,就在竇太皇太後下旨開棺驗查之時,狗急跳牆的曹壽卻挾持了平陽公主,帶著越喜和田仲要求讓他們安全離開。
按理說他們的這個計劃堪稱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原來當日在侯府別院中曹壽誤傷了平陽公主之後,越喜以為平陽公主徹底死了,她心裏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能順利帶田仲躲過嚴查,逃之夭夭的法子。
那就是將自己和田仲藏在裝殮平陽公主的棺槨裏跟著送葬隊伍混出去,任那些再盤查嚴格的路卡也不敢查驗平陽公主的棺槨,必然能暢通無阻的到達遠離長安的霸陵,那裏已不在嚴查的範圍內了,然後越喜和田仲再換乘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逃離漢境,這次的營救行動就算大功告成了。
隻是越喜沒有料到被拋棄在荒野亂葬崗的平陽公主並沒有死,而隻是受傷昏死,她更是輕看了劉不周這個善於操控心理,慣於玩轉陰謀的間諜高手雖然連續受挫,卻毫不放棄的在整件事的背後縝密布局,這才令她們的計劃功虧一簣。
此刻心中最為焦急的莫過於竇太皇太後了,女兒平陽公主死而複生令她欣喜若狂,可現在卻又被曹壽挾持,竇太皇太後生怕平陽公主再有不測,就急忙對曹壽道:“你……你不要胡來,休要傷了平陽的性命啊!”
曹壽冷笑道:“平陽的命全在您老人家的一念之間,放我等離開,她自然性命無憂,否則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此刻,被曹壽挾持著的平陽公主情緒非常激動,曹壽的舉動讓她心似刀割、悲慟不已,她淚盈滿眶的道:“曹壽,虧得本宮剛才還在為你求情,你……你就一點不念我們夫妻一場嗎?!”
曹壽聞言啞然失笑道:“夫妻?我們也算是夫妻嗎?你我的婚姻不過是一場政治交易罷了,我們曹家本是開國元勳,你的母親,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為了籠絡人心才將你許配於我!”
“男婚女嫁,即便是有政治上的緣由也正常啊!”平陽公主泣聲道。
“她老人家將你許配於我的目的可沒這麽簡單,表麵上是對我的恩寵,實則就是在讓你監視於我,太皇太後何時信任過我曹壽呢,處處事事都會橫加猜忌,”曹壽怨恨的道,說著他看向了竇太皇太後質問道:“是不是這樣啊,母後?”
“這……”竇太皇太後被曹壽問得一時語塞,臉色漲的通紅,一時答不上話來。
“自從娶了你,我曹壽便成了你們竇家的一條狗,為了你們竇家的榮辱我鞠躬盡瘁、極力表現,竇家如今能權傾朝野也有我曹壽的一份功勞吧,可是你的母親卻從未把我當作至親看待過,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曹壽見竇太皇太後無言以對,更加肆無忌憚的說道。
一旁的武帝劉徹和王太後聽曹壽如此說,臉色微變,但瞬間就恢複了往日的狀態,仍舊不動聲色的觀賞著這出大戲。
平陽公主含淚道:“但不管怎樣,你我夫妻還是相濡以沫的吧?”
曹壽狂放的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無奈和哀怨,笑閉曹壽道:“那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你這個女人嫉妒心頗重,還自私自利,竟然禁止我納妾,逼得我不得不去打起下人的主意。”
“身為公主的夫君,如此下作之事你也有臉提?!”平陽公主罵道。
曹壽把牙齒咬的“吱嘎”作響,他滿是恨意的道:“我這個公主的夫君表麵上好像很風光,實際上卻要天天看你擺個公主的臭臉色過日子,我早就受夠了你,巴不得你早點死,還我自由之身,真恨那日沒有多補上幾剪刀,讓你徹底死透,何來的今日讓你當眾揭發於我!”
竇太皇太後實在聽不下去了,她老淚縱橫的道:“別說了,別說了,將平陽嫁給你是哀家這一生最無法原諒的錯,哀家不能錯上加錯,現在就放你走,隻求你不要傷害平陽,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哀家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母後,絕不可放走了他,他是個大逆不道、罪該萬死之人啊!”沒想到已然泣不成聲的平陽公主卻不顧被曹壽挾持,大吼了一聲阻止竇太皇太後下旨放走曹壽。
竇太皇太後不解的道:“平陽,你……你這是……”
曹壽的絕情之言讓平陽公主徹底的情緒崩潰,她自認為對得起曹壽,卻不想曹壽已把她恨之入骨,萬念俱灰的平陽公主哆嗦著手從袖筒裏取出了一物,“唰拉”展開舉到了所有人麵前,她顫抖著聲音道:“你們看看,這是什麽?”
眾人注目看去,隻見那物原來是一張製作得惟妙惟肖的人皮麵具。
劉徹、南宮等人見到這張人皮麵具隻是大為疑惑,不知平陽公主這是何意?
而劉不周卻恍惚間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眩暈,他趕忙扶住了身邊的坐騎,才沒有昏倒。
然而反應最大的則是竇太皇太後、王太後和淮南王劉霖蕭這幾人,她們不看則已,這一看平陽公主手中舉著的那張人皮麵具,全都大驚失色,異口同聲的脫口說道:“這……這是……廢太子劉榮的麵具?!”
“先帝啊,臣妹對不起你,”平陽公主仰天哭嚎著:“是臣妹被情感遮蔽了良心,讓弑君的真凶逍遙法外到了今日,臣妹罪該萬死啊!”
竇太皇太後似乎聽出了平陽公主話裏的弦外有音,她錯愕的追問道:“平陽,你……你在說什麽?”
平陽公主泣淚橫流的說道:“母後的親兒孝景皇帝、當今陛下的父皇、女兒的親哥哥劉啟是被曹壽戴上這張廢太子劉榮的人皮麵具給嚇死的!”
此言一出,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全場,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嘩然。
王太後聞言一下子哭出了聲來,她聲音哽咽的問道:“平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平陽公主道:“先帝駕崩下葬陽陵之後,我無意間撞到曹壽正要銷毀這張人皮麵具,追問之下他隻得承認,是他在那日先帝單獨召見葉良禽之時預先戴上事先做好的這張劉榮的人皮麵具藏進先帝寢宮的天花板上,趁著葉良禽去偏殿取東西的空檔冒充劉榮的鬼魂將先帝嚇死了!”
“你當時為何不告發於他?”竇太皇太後問道。
平陽公主懊喪不已的顫聲道:“當時他苦苦哀求於我,讓我念在這個家的份上不要告發此事,並保證一定改過自新、絕不再犯,我雖然恨他,可也知道此事一旦暴露,曹壽必死無疑,我不想如此年輕就成了寡婦,最終還是答應幫他保守這個秘密。”
景帝死亡之謎被揭開了,正好應驗了當初劉不周對作案手法和懷疑對象的猜測,隻不過當時嫌疑最大的並非曹壽,而是劉霖蕭,畢竟景帝駕崩對於劉霖蕭來說好處最多,沒想到真凶卻是這個看似庸庸碌碌的平陽侯曹壽。
自己的夫君孝景皇帝劉啟竟然是被曹壽弑君而死的,王太後在得知真相之後哪裏受得了如此打擊,登時就雙眼一翻昏厥了過去,劉徹和南宮趕忙過去好一番調理這才逐漸緩醒了過來,卻仍是淚如雨下、哽咽不止。
“曹壽,逆賊!無恥之輩!”竇太皇太後怒不可遏的大罵曹壽:“先帝哪裏對你不住?先帝何過之有啊?你卻要如此喪心病狂的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事來?”
從始至終曹壽都沒有刻意阻止平陽公主說出他弑君的真相來,反而任由平陽公主揭開了這個秘密,就像在聽平陽公主講他的英雄事跡似的一副自豪得意的樣子,看來他是抱定要與眼前的眾人不共戴天了。
但當聽到竇太皇太後的質問,曹壽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他不等竇太皇太後說完就咆哮般的厲聲道:“可那栗姬夫人何過之有?前太子劉榮又何過之有?當年栗夫人巫蠱案和廢太子謀反案本疑點重重卻被他劉啟定為了鐵案,最終導致二人慘死,劉榮一家家破人亡,被牽連之人何止千計,他們又何過之有?難道他劉啟不該死嗎?!”
曹壽的這一番話令剛才還因得知景帝死亡真相而喧囂不已的現場一下子鴉雀無聲。
這兩起十餘年來始終被視為朝廷禁忌、無人敢再提起的驚天大案今天突然被曹壽拿了出來,而且竟然又和景帝被弑君扯上了關係,在場的所有人無論與之有關或無關的,全都不約而同的靜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