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什麽時候竟然這麽脆弱了？不要告訴我，你在這裏哭成這個樣子的理由是你愛我。那可太有趣了。”
正在哭唧唧的舒敏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迷茫的將蓋在臉上的手拿開。
麵前的，是一個半透明的靈魂，飄在半空中，麵無表情的俯視著舒敏。
舒敏用有些酸澀的聲音說道，“艾瑞？”
靈魂體的艾瑞伸手摸上頭頂的兜帽，然後拿了下來。
她是一個第一眼看上去和舒敏很像的女孩，黑發黑色瞳孔烏黑的頭發，他們身高一樣，臉型很像，平靜時候的表情看上去都像是在發呆。
從前的艾瑞和舒敏被無數次認錯成姐妹，但是因為後來艾瑞每天都在搞研究，壓力過大罹患焦慮症，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不再梳長發，兩人的不同也才開始被身邊的人明顯的感覺出來。
當時艾瑞還很失望的和舒敏抱怨，她一直都很喜歡和舒敏扮成親姐妹。
此時艾瑞蹲在舒敏身側，湊過去看她哭的泛紅的臉，“哭的太醜了！哈哈哈！！”
舒敏垂下了眼睛，也不再遮擋了，放任自己成大字型躺在這個山頭。
“隨你怎麽說吧，沒想到還有和你見麵的這一天，世事無常啊。”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老早之前，兩人就意識到了再也不能同路的現實，本以為直到死亡將兩人分開，他們兩個也隻會劍拔弩張也沒有好好說話的機會——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隻是沒想到，死後竟然還會相遇。
舒敏真心感慨，但是艾瑞聽她這麽說卻嘲諷的笑了一聲。
“嘖嘖，總是這樣故作深沉，仿佛垂垂老矣，剛才明明是為了我哭了吧，現在表現的這麽冷淡，舒敏你真是令人討厭，一直都是。”
舒敏笑了一聲，“難道不值得感歎嗎？有感慨才是正常的吧，我就是這樣的人，裝作沒有想法才虛偽，那樣難道你不會更討厭？”
艾瑞，“哼。總之討厭你就對了。”
艾瑞雙手抱胸，惡狠狠的踢了一腳腳下的石子，看它滾下了山崖。
舒敏微笑，看著嘴上說著討厭她，但是眼角眉稍無一不再訴說著重逢喜悅的人，她一直都是這樣，無論是歡喜還是憎惡從來毫不掩飾，她想要的就會瘋狂的尋找，希望和絕望都轟轟烈烈，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熱烈如火的愛意。
舒敏看著她，看著她桀驁的臉上永遠不知道適可而止的神情。
“艾瑞，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舒敏問。
“簡直是一波三折，先是和死神做了一個交易，他說需要我努力工作，這樣可以減少我在地獄的時間然後早日投胎。”
她聳聳肩。
“我就這樣去了呀，直到最後都快通關了，他們那些xxxx就把我關了起來，愚蠢的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被騙了。嗬嗬，明明那些家夥比舒敏還傻，我還信了，那個時候的我簡直是個xxx。”
舒敏聽的皺眉，雖然艾瑞說自己傻，但是她知道艾瑞雖然是個情緒很直接的人，但是不代表她是一個不加思考就把自己賣了的人。
“隻是早日投胎這樣的話？艾瑞，就沒有其他了嗎？”
艾瑞的侃侃而談停了停，不去看舒敏，而是繼續踢著腳下的石頭，“也就這些唄，還能有什麽，反正都死了，怎麽樣不都隨便嗎？”
舒敏搖頭，“以你的性格，確實怎麽樣都隨便，但是你隻會隨便的躺屍，連看對方一眼都不會，即便對方構建了一個什麽樣的虛幻場景，你都會不為所動。”
聽她這樣的評價，艾瑞不滿的舔了舔虎牙，“我怎麽就理都懶的理了，隻允許你是一個有好奇心的人，我就不行嗎？我可是一個科學家，科學家懂不懂。”
這是不一樣的，舒敏在心裏說道，同時，她習慣性的思考著艾瑞當時的狀態，就好像自己已經變成了艾瑞，正站在死神麵前。
“莫非，他說能帶你來見我？”
一瞬間，艾瑞呼吸節奏陡變，爭辯的聲音倏然而止，她的喘息變的粗重，“你在說什麽呢？你怎麽這麽自大，難道你覺得自己有多麽重要嗎？”
“是啊。我就是這麽重要。”舒敏想要輕鬆的說話，但是出口難免哽咽，剛剛壓下去的那種想要崩潰大哭的情緒又一次衝了上來，導致她的鼻子異常酸澀。
舒敏站了起來，然後看向天空。
“你的失敗你的心如死灰你都能接受，但是你接受不了不知道我的結局。因為，你走的時候，我的表情一定比現在更醜。對不對，姐姐。”
舒敏看向艾瑞咧開嘴笑，但是她頭一偏的時候，眼淚便又一次掉了下來。
半晌，艾瑞抬起手，擦了擦舒敏眼角的淚水，然後一把將舒敏拉入了懷裏，緊緊的抱住。
“真是的……是啊，即使需要我忍受非常的痛苦，我也想要來到你身邊看看你，我被編入技能庫以後，每天都在妄想著，妄想著你是這個公司的人，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在技能庫裏看到你的一瞬間，我可是幹掉了好幾個和我搶位置的技能，然後趕了過來呢。”
舒敏推了推快要把她勒死的人，“所以，我還是幸運的吧……也多虧了鍾離先生，我真的好幸運。”
舒敏咯咯的笑了起來。
說到鍾離，艾瑞挑挑眉，“所以說，那個男的是誰啊？你男朋友？”
“咳咳。”舒敏是真的嗓子癢癢，“目前還不是，如今是同事，未來不好說。”
“啊？”艾瑞半邊眉毛要飛到天上去了。
“怎麽說呢，我的內心告訴我，鍾離先生是喜歡我的，但是我的感情告訴我，我不能夠沉溺其中。啊，剛剛，不知道為什麽，我就很想逃離這些感情，還把鍾離先生推開了。真是的，這樣豈不是非常不禮貌。”
“推開？”艾瑞眯起眼睛。
“是啊。”舒敏擔憂的看向原本的方向，“我應該好好道歉。。”
“不對。”艾瑞說道。
“什麽不對？”
“重點不對。”
舒敏覺得她知道艾瑞說的重點不對是什麽意思，但是，她需要確認，“什麽重點不對？”
艾瑞嚴肅的看著她，端起一副刻板的麵孔，“嗬，重點是推開嗎？重點是他為什麽靠近你，然後你還覺得應該被靠近！”
應該這個詞很巧妙，因為，這代表著一種下意識，但是可正可負，可以是正麵影響也可以是負麵影響。
“所以，你為什麽覺得應該，你都下意識推開了，自然就是內心在抗拒，為什麽，你要對自己說，應該這兩個字，真的好討厭，你怎麽就覺得應該了？難道是他對你太好了，所以你覺得無以為報？你覺得他很優秀所以按照約定俗成的規則你應該接受他？舒敏，什麽‘應該’？”
這是艾瑞一直以來發人深省的言論沒錯了，和舒敏不停的學習和嚐試不同，艾瑞仿佛天生就具有自我的心態和理論，也是舒敏一直學習的對象。
雖然但是，此時的艾瑞似乎有一股怨氣，到了不得不發泄的地步。
“不，不是。”舒敏搖了搖頭。
“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和以前一樣，又是艾瑞的直來直去直擊內心啊。
舒敏歎了一口氣，“咱們不能維持神秘美嗎，一定要說開嗎？”
“不能，因為，我非常迫切的想知道你的心情。”
舒敏皺眉，“為什麽這麽著急？你好像比從前還要急性子。”
艾瑞抬了抬頭，“你就說吧，怎麽回事兒。”
舒敏想了想後，微笑道。
“好吧，還是我來原諒你的粗魯，並且包容你的任性。”舒敏嘲諷完艾瑞的行為以後，繼續說道。
“我說的‘應該’並不是你分析的那樣，喜歡分析的博士小姐。而是，那是一種想要的但又顧忌的心情，當顧忌被放大的時候就會產生抵觸心理。可是啊，之所以會有顧慮，也是因為確實喜歡，確實被吸引啊，若非如此，我又哪裏會細細思量，細細斟酌，小心翼翼呢？”
艾瑞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欲言又止了幾次以後，還是作罷。
“行吧，行吧，那你自己決定吧，移情別戀的小妹妹，哼。”
舒敏拍了拍艾瑞的肩膀，“唉，其實，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把你我的過往釋懷，當我把你死後一直以來的心病吐露的時候，我真的鬆了一口氣，肯把真實的自己告訴他，那個時刻，也是我真的喜歡上了鍾離先生的標誌吧。”
此時艾瑞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就像是多等了一個紅燈以後，家裏的雞蛋蒸過了時間，然後被別人拿出鍋吃掉了。
但是她能說什麽呢，去說，‘這是我的，你不許動，即使它壞在鍋裏，要被扔掉，也不可以。’
我的話，艾瑞想，我真的想這麽說。
可惜，這不是雞蛋，這是舒敏，是個即使再喜歡她艾瑞，也不會為此放棄底線的人。
艾瑞撇撇嘴，這個動作和舒敏的撇嘴動作很像，也不知道到底他們兩個誰先開始這麽做的。
她不肯再說話，但是舒敏能夠發現她的心情。
思索片刻後，她說道。
“……姐姐，我們回去吧。”
艾瑞不滿的嗯了一聲。
回去的方向，和去往龍血和刀那邊背道而馳，正在下山的舒敏覺得自己的心口莫名的悸動，有些心慌。
“怎麽了？”艾瑞沒好氣的問道。
舒敏搖搖頭，“沒什麽，就是，很奇怪。”
她回頭看了看，在大量的水晶越來越密集的路上，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誘惑著她前往，激動的感覺令她不想保持冷靜。
“所以說，真的沒怎麽嗎？”
舒敏又否認的晃頭，壓下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對了，我剛看見你的時候，你似乎是半透明的，現在竟然有實體了嗎？”
艾瑞這個時候最不想去回答這個問題。
“啊，是你的心上人，他用一塊破石頭讓我凝聚了身形，哼，那個石頭進入了我的魂體裏，很詭異。”
“這樣嗎？”舒敏好奇的上了手，捏了捏艾瑞的臉。
“誒？是柔軟的啊，不像是石頭的。”
艾瑞拍掉了她的手，“誒什麽誒？你剛才不是才抱過嗎？”
“是哦。”
舒敏點點頭，“鍾離先生既讓人覺得踏實，又很神奇，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人。烹茶的時候貴氣十足又很溫文，但是生氣的時候又很犀利，感覺更加迷人。”
“哼，他還生氣？莫非他甩臉色給你看了？”
“不是，他生係統的氣，可是，公司真的很強大，即便是鍾離先生也不能一下子就解決問題嗎？”
舒敏啊了一聲，又想到之前說到的但是沒有確認過得事情——鍾離先生似乎竟然懂得起死回生的秘術。
那麽，也就是說，他真的握有對付公司的法寶嘍。
舒敏猛地抓住了艾瑞的袖子，使得艾瑞打了一個冷戰。
這個行為的突如其來是不能嚇到艾瑞的，真正讓她吃了一驚的，是舒敏的表情。
那種像是要殺了她為她和鍾離的感情助興一樣的激動神情。
“艾瑞，你知道嗎？人死了或許是可以複生的。”
長命百歲、萬歲萬歲、永生不死………這樣的字眼從古至今為何有令人瘋狂的魔力，舒敏此刻才真正的體會到。
而對生命的極致追求，又是怎麽樣一種扭曲的狀態，這種變異的渴望，在舒敏的心中迅速點燃，剛剛平複下去的心情，此時壓抑不住。
“你說什麽？”艾瑞皺眉。
“若是，若是我們都可以再擁有一次生命，你說，會是怎麽樣的情景？”
艾瑞張了張嘴，看著舒敏有些陌生的神情，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我可以，在這片大陸上幸福的生活，不再有係統的鉗製，不再有麻木的人性，會有鍾離先生，有艾瑞姐姐，還有丘丘大家，我們一起生活下去，在這片美麗的大陸上。”
舒敏想著，將艾瑞的袖子撤的緊緊的，“多好呀，多好呀，是不是。”
艾瑞咽了一口口水，“是，挺好的……但是……”
舒敏聽她說但是，瞪了她一眼，“有什麽好但是的。”
眉心跳了跳，艾瑞沒敢說出來，‘但是你的狀態不對啊，你的眼神，實在是太嚇人了，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想著，艾瑞悄悄的將手伸到舒敏的背後，其實根本用不著暗中行動，因為，此時的舒敏越來越癲狂，根本沒有注意到艾瑞的舉動。
手起掌落，艾瑞一個手刀劈在了舒敏的脖頸，對方應聲倒地，然後被艾瑞抱在了懷裏。
“怎麽回事兒？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艾瑞想了想，最後還是背起舒敏跑了起來。
“垃圾鍾離，垃圾鍾離！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