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日頭西斜，夜晚要住的帳篷搭在一處避風的坡下。
今天多雲，天氣逐漸陰沉。
簡易的桌子上擺上燈和書冊，肉眼可見的，天空上的魚肚白色漸漸減少，在逐步變成天際一線後，烏雲的形狀也模糊起來。
書頁上的文字看不見了，點上燈，光暈渲染開來，在山雨欲來的傍晚，兩個臨近的帳篷，在山坡角落，圍成了一個停泊的港灣。
點開任務界麵的漩渦，舒敏穿過一個懸浮的暗色光球，眨眼間，再次腳踏實地之時，舒敏便身處一個四麵皆是海洋的小島——這個島很小，站在較高的山坡上，掃視一圈便能夠綜觀全貌。
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卻真實的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裏是遊戲世界本來便有的地方吧，另類的遺跡，還是什麽？”
“叮！是世界形成之前遊戲的一部分。”
“大概明白了，那麽，我要進入這個漩渦嘍。”
舒敏指尖觸碰，側著身子鑽進了漩渦之中。
直到此時，舒敏才清晰的感覺到這裏是個遊戲世界，麵前是三張增益卡片，以電子顯示屏的方式立在她的麵前，上麵有增加攻擊減少體力消耗等增益功能，有此間生效，和此層生效之分。
這是一個闖關遊戲，獎勵和需要殺的怪有明確的標注，在看到裏麵的丘丘人的時候舒敏挑起眉毛。
“不是說好不傷害丘丘人的嗎？這個任務是怎麽回事兒？”
“叮！此丘丘人非彼丘丘人。隻是數據而已，會重置，這個地方並沒有成為真實的世界。”
“話雖如此，太真實了吧，就好像以殺人來練手一樣，我強烈建議我們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叮！請旅行者不要聖母，這裏本來就不是和平的世界，升級變的強大很重要。”
“即使不想也要做，果然，人隻要想活下去就會有破綻。”
舒敏什麽都不想考慮了，扛起了她的一米長/槍，“來來來，比起勾心鬥角的掙紮，還有比直接二話不說的真刀真槍更痛快的事情嗎？”
舒敏雄赳赳氣昂昂的登上了台階，在跨過最後一個台階的一瞬間，身後便升起了透明的屏障，將她完全隔離在室內，和看到她便衝過來的怪們共同擠在狹小的空間。
“我才不會怕，才不會怕啊。”
舒敏大吼一聲，完全忘記了自己是遠程攻擊手，輪起□□便衝了上去。
遠在璃月的鍾離手中，契約上的名字閃閃發光，仿佛隻要一聲呼喚，契約者之間就會建立聯係，但是，鍾離盯著它看了很久，對方都沒有召喚他哪怕一聲。
幾次三番的來找他，然後就再也不見了，鍾離坐在屏風後麵，燈光打在他微垂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從深淵裏“三進三出”，其實舒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少遍，現在她隻有兩個字，問就是抱歉，再問就是非常抱歉。
對不起，深淵大大，是她錯了，她怎麽會口吐狂言，即使是為了壯膽也不可以，她一個40級小角色，隻能一發一發子彈打的小角色，怎麽就敢小看真刀真槍的實戰。
她已經很久沒有碰到能夠抽技能的任務了，原本以為是係統覺得自己的成長速度太快，如今看來，可能真的是她自己好運到頭了。
從前閉著眼睛能躲開流彈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瞪大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也沒辦法躲過群毆。
躺在地上不願再起，舒敏完全不理會係統的鼓勵和催促，她覺得她可能又不熱愛生命了。
“叮！你可以的，我們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十連抽了，你還沒有體會過吧，十連抽誒。”
“沒興趣，他們眼裏的我不是真正的我，這種虛假的感情何時成了賣命者的口號，嗬，這愚蠢的世界。”
“叮！還有經驗呢，可以變強，旅行者不要光注意著死亡，隨著你的死亡次數增加，你的實戰越來越厲害了哦。”
“是‘哦~’，這樣的語氣才更加像哄騙，跟我讀‘哦~’”
“叮！哦~……”
它真的跟讀了，係統扮成貓咪的樣子搖頭晃腦，舒敏覺得自己似乎還是能夠堅持那麽一小下。
“為什麽一定要簽契約才能夠留在這裏呢，提高自己不可以嗎？”
“叮！能量來源如此。”
“常駐異世界的能量來源到底是什麽呢，你就真的不能和我說嗎？”
“叮！你尚未達到可以被告知的標準。其實你也不用那麽負擔，做個不講道理的人又有什麽不好，你這麽美麗，怎麽就認定進入別人的夢裏不是他們的福利呢？”
“謝謝你誇我漂亮，但是不一樣，你要是能保證，不會給他們造成傷害，簽訂了契約不會對他們有影響，我是無所謂的，勾搭小哥哥和小姐姐不要太美，況且是在夢裏。”
“叮！……”
“你看，你不敢回答，那就說明，確實有危害，雖然我很想在這裏呆下去，但是不能以傷害別人的方式滿足自己的私怨吧，況且，我隻是一個已經自殺了的人。”
舒敏聳聳肩，拉上槍栓，走進了場地。
這裏很冷，隻有靠近兩側的暖燈身體才不會凍僵。
各種冰屬性的怪正擊打著熱源，舒敏將爆破彈上塘，即使對方有很多丘丘人，她也豪不手軟的瞄準了能夠攻擊到最多怪的中心點。
炙熱的火焰在怪身上燃燒，舒敏邊走著，邊快速的換彈，在怪撲到她身邊之前將其打死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她隻能快速的在場地裏奔逃，然後再攻擊。
她隻有物理傷害，沒有辦法靠魔法打敗魔法，隻能盡量的躲著憑空生長的冰牢，她的傷害不夠是一切疲於奔命的源頭，也沒有輔助的工具，捉襟見肘。
好在她又被係統哄起了稍微頑強的鬥誌，重點是，被打到了是真的疼，死去的感覺比起她當初拔掉心髒痛苦得多。
史萊姆的厚外殼隻能通過火彈來打掉，被超大號史萊姆包圍的時候，舒敏感覺受寵若驚，不用砸她，她覺得他們可以通過萌死她來取勝。
她其實見一個愛一個，非常過分那種，真的。
“我投降，投降，砸下留情不可以嗎？”
係統化的史萊姆當然不理她，跳起來，帶著冷凍的氣息從天而降，圓滾滾的身軀把無處可逃的舒敏連人帶槍的壓在了身下。
五髒六腑移了位，破裂了，或許她的心髒可能從嘴裏被擠出來，這個死法過於難看，但是舒敏沒得選擇，她是考慮過要不要崩自己一槍的，但是她總覺得自己還能再掙紮一下，比如說其實這是個拖延足夠的時間就會勝利的遊戲………人死前應該都會做白日夢，不甘心的人尤其會。
舒敏又被送出去了，平躺在地上，無論係統再說什麽她都不想再進去一遍了。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今天已經死了太多次，我的戰鬥方式已經快成型，隻是傷害不夠的問題，它已經不能從任何地方找補了，算了吧。”
“叮！真的不了嗎？”
舒敏瞪著一雙死魚眼。
“叮！好，好吧，那祝你今晚好夢。”
舒敏回到了帳篷裏。
時間並沒有完全被削減掉，深淵裏麵時間流速快，她覺得自己熬過了整整一年，出來以後發現隻過了兩個小時。
從人類早期馴服四肢的戰鬥力，到最後開槍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能就著冰盾牌來個空中轉體360度，舒敏覺得自己真心非常優秀。
“等到了蒙德城，我一定好好享受一頓美食，用三天三夜尋找美食。”
“叮！蒙德城的餐廳逛完用不上三天三夜。”
舒敏不相信，點開了地圖。
她忽然覺得蒙德城很小，裏麵什麽都沒有。
“不是吧，這不是一個很大的城嗎？”
“叮！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危機，並不是發展到鼎盛的世界。”
第一次，舒敏覺得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可愛。
“叮！蒙德有最好的酒。”
“行吧。”
舒敏滅了燈，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因為精神受到了極大刺激，她閉上眼睛後，才開始後知後覺。
夢裏，各種怪在她眼前扭曲的擺動，圍著她，手拉著手，轉圈圈……
第二日，班尼特看著精神不濟的舒敏黑著臉往鍋裏投蘑菇，一個又一個看得他心驚肉跳。
本來，他想提議今天不再吃蘑菇的，但是看見舒敏漆黑的臉色，硬生生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
“喏，你的。”
舒敏把蘑菇湯端到班尼特的麵前，見他躊躇著半天要接不接，幹脆拉起他的手，把蘑菇湯塞到了他的手裏，然後一臉平靜的轉頭繼續攪拌蘑菇湯，就像是女巫在攪拌毒藥。
“那，那個，餅在哪裏？”
舒敏摸摸兜，“啊，沒有了，我們今天晚上就能到了。”
班尼特想，他或許能夠堅持一下，肚子早就餓了，他捏著鼻子把蘑菇湯咕嘟咕嘟吞了下去。
“哇，班尼特好棒。”舒敏沒有感情的鼓掌，“謝謝你，幫我解決了這麽多蘑菇，太感謝了。”
班尼特能感覺到她盡力了，她說這話的本來目的應該是真的想表達感謝的，但是受到了某種不知名的不可抗力，所以說話很僵硬。
“你，你怎麽了？”
舒敏在喝完湯以後還竟然咂了咂嘴，似乎回味無窮，“嗯？怎麽了嘛？”
她先提起左邊嘴角，然後慢一拍提起了右邊嘴角，最後完成了詭異的八顆露齒笑。
班尼特，“…不，沒什麽…沒什麽。”
“你才是怎麽了嘛？怎麽吞吞吐吐的呀。”
舒敏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麽不正常，班尼特捏了捏她的臉，過了一分鍾，她才終於察覺到他做了什麽，露出疑惑的表情，“啊，你為什麽捏我的臉？”
班尼特著急的站了起來，“你怎麽了，是吃了毒蘑菇嗎？”
“沒有，沒有，都是好蘑菇哦~”
舒敏拿過大袋子裏的蘑菇，一口咬在了還沒洗的帶著泥土的蘑菇上。
“……”
班尼特連忙搶過袋子，“快不要吃了。”
沒想到這樣一個動作竟然令舒敏反應速度瞬間上升。
“你做什麽，你竟然搶我的蘑菇。”
說著舒敏凶巴巴的把蘑菇袋子搶了回來，然後寶貝的抱在了懷裏。
“…沒…不是，蘑菇有問題。”
“怎麽會有問題，蘑菇最好了，你嚐。”
說著，舒敏用班尼特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掰下了一塊蘑菇就塞到了班尼特還要說什麽的嘴裏。
濃鬱的蘑菇味兒從口腔直直的衝上大腦，班尼特覺得自己幾欲昏厥，他實在是受不了了，狂奔了幾步，跑到了一旁狂吐了起來。
大胃王班尼特竟然會有吃到吐的一天，雷澤若是能看到，一定再也不忍心說他吃的多。
舒敏後知後覺的看著班尼特，拿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湯。
“喝一杯水壓一壓吧。”
她拍了拍班尼特的後背，還遞給他手帕擦嘴。
這一番作為讓班尼特以為她終於在他悲慘的遭遇下被刺激的恢複正常，等他開口道謝，接過“水”來迷迷糊糊的喝了一口後。
“嘔。”
“嘔。”
“嘔。”
這一個上午，班尼特吐到沒有東西可吐，在沒有恢複正常的舒敏的帶路之下，他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進入了“天堂”。
將近日暮十分，兩人終於到了蒙德城外，班尼特撲向了正要離開的烹飪引路人師傅，狼吞虎咽的吃掉了幾串學員做的雞肉串。
來這邊偵查的安柏，看到老熟人班尼特的時候難以掩飾自己驚呆了的表情，她一向知道班尼特能吃，但是沒想到他會吃的像一個餓狼。眼睛裏像是有貪婪的紅光閃爍。
此時的晚風有點冷了，吹的舒敏也清醒了一些。
“我聽班尼特提起過你，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是騎士了嗎，真厲害。”
“嘿嘿，哪裏哪裏，你也是冒險家嗎？”
“應該算是見習吧，我和班尼特一起去過遺跡。”
“啊，那你真的很厲害。”
舒敏覺得安柏的驚訝不是作假，但是另有深意。
“那你還沒有去冒險家協會注冊吧，給新人指路也是騎士應該做的事情，等等我帶你去吧。”
“這個時間了，冒險家協會沒有關門嗎？”
“還沒有，凱瑟琳小姐不管白天黑夜，都會在那裏的。你隻要報個名就行了，也不遠，順路。”
“好，那就拜托你了。”
“沒什麽沒什麽，這是騎士的職責。”
舒敏有點好奇，凱瑟琳小姐是何方神聖，竟然白天黑夜一直在工作嗎，她真的不用休息？